“嗯?”


    飄蕩著異香的房間裏,卻又一名看似隻有一兩歲的嬰兒淩空盤坐。


    嬰兒身後,若有若無的金色日輪忽明忽暗。


    嬰兒身邊,站著兩名金身男子,一臉的狂熱憧憬之色。


    嬰兒前麵,跪著他的父母,磕頭合十, 虔誠禱告。


    突然之間,嬰兒神色微變,肉都都的小手一抬,竟從虛空中抓出了一個光團來。


    啪!


    那光團炸裂,直接將她的半個手臂湮滅!


    驚得周圍人就要尖叫。


    “莫要聒噪!”


    嬰兒出言定住周圍,旋即眉頭皺起:“還是要暫避鋒芒, 現在還不是本尊下場的時候, 況且,本尊此番來塵世走一遭, 不惜凝聚五蘊六賊,取得是教化之化身,不是來塵世拚命的。拚命了,還怎麽傳播佛念、布局佛國?更不要說未來渡劫了。”


    念至此處,她那湮滅的手臂轉眼恢複,輕輕一揮小手。


    “先遁!”


    頓時,澹澹的金光擴散開來,轉眼就將偌大的庭院籠罩。


    待得光芒散去,原本占地甚廣的庭院,竟是瞬間了沒了蹤影,自是引得周遭人嘖嘖稱奇。


    .


    .


    很快就有人將這個消息稟報上去, 送到了正位於城牆上的、洛陽真正主宰的手上,鄭國公王世充的手上。


    王世充的身子很壯,滿臉虯須, 但眼睛卻細成了一條縫, 內裏閃爍著寒芒,他看完了消息, 將信紙一扔, 便不住冷笑。


    “父親,是什麽消息?”大兒子王玄應在旁看著,見著其父模樣有異,不由詢問。


    王世充摸了摸胡子,冷笑道:“無他,乃是那說好要與我相助的佛門之人,忽然間不告而別了。”


    王玄應眉頭一皺:“莫非此人有古怪?”


    王世充哈哈一笑,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道:“有什麽古怪?無非是見勢不妙,當先開溜,他們佛門的人,搞這個很熟練,為父半點都不意外。”


    王玄應一聽,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王世充瞥了他一眼,冷冷說著。


    王玄應心下一顫,低著頭、壓低了聲音道:“父親,今日之局麵,未必就比當年要差。自從您得了洛陽城, 幾年下來, 多少覬覦之人铩羽而歸,就連那李唐的太子李建成,圍困了半年,最後還不是要退兵離去,不過一李唐親王,何必如此如臨大敵?還要召集流民過來……”


    王世充冷冷打斷,道:“你以為為父讓人將那些個流民引領過來,是想要補充兵卒?錯了,這流民另有用處,說給你,你也不懂,你隻需知道,而今洛陽城中,有不少風塵異人聚集,記得約束手下,不可怠慢了外來之人。”


    王玄應諾諾道:“父親,那李唐……”


    “唯唯諾諾,娘們一樣!一點都不像老子的種!”王世充口中斥責,但一番話說完,又道:“李唐勢大,不可力敵,你老子隻要還沒瘋,最後還是得想辦法歸順,因那姓李的,而今是真的得了天命,隻要自家不作死,氣運蛻變,化為真龍,那是早晚的事。”


    “那……”王玄應一聽,卻是滿臉困惑。


    “瞧你這樣子,不像是想說你老子我滅自己威風的,想來是也有想法吧?”王世充冷冷一笑,“又或者,你想問的是,既然如此,老子為何要召那麽多流民,又為何之前抗拒李建成的吧?”


    王玄應低頭稱是。


    “蠢貨!”王世充搖了搖頭,“就算是要投誠,那也不能咱們主動提出來,你以為主動提及,再去討好他李家,就能得好處?能讓李家多賞給為父幾根骨頭?錯了!大錯特錯!這投降,講究一個招撫價值!”


    王玄應聞言一愣。


    “什麽是招撫價值?”王世充大手一揮,指了指城裏,“是那些循規蹈矩、奉公守法的黔首?”又指了指外麵,“還是這孤苦無依、隨波逐流的流民?都不是!是壞種!是無賴!是吵著鬧著要殺人的惡人!”


    他瞪大眼睛,獰笑出聲:“你若如城中人那般良善,逆來順受,就得被人壓榨,如城外人那般孱弱,一盤散沙,就得被人拿捏!唯有做個惡人,叫囂著要殺人,比劃著要吃肉!這管著事、藏著糧的人,就要退讓,就得惠澤於我!此番一戰,不一定真打,但決不能讓他李世民輕鬆如願,唯有如此,日後咱們才能富貴連年!不說做個國公,就是當個大柱國,也未必不能!”


    .


    .


    “我那兄長看著心誌堅定,其實誌大才疏。他領軍圍洛不過月餘,便已被王世充看破了虛實,以至於被人拿捏玩弄,還自以為得計,最終突厥人來,他隻能灰溜溜的退兵!”洛陽城外,連綿兵營之內,李世民看著剛剛得到的洛陽布防圖,搖頭歎息。


    周圍,幾個兵將、統領聞言對視,皆不明所以。


    李世民抬起頭,看向營帳一角,笑道:“李靖,你自是明白我的意思,你來說吧。”


    “屬下不敢置喙皇家之事。”身姿提拔的李靖抱拳說著,義正言辭,“屬下本就是戴罪之身,隨意言語,說不定要惹火上身。”


    “你倒是懂得明哲保身。”李世民哈哈一笑,站起身來,朝著帳外走去,眾將隨即相隨。


    他來到外麵,看著不遠處的雄城,澹澹說著:“洛陽身為古都,城高牆厚,自古以來皆是難攻之處,他李建成領著兩萬嫡係兵馬過來,先期攻城不順,怕損傷了班底,於是就拿了麾下巧言之士的計策,想要用懷柔之法,要以恩惠澤於王世充,說是要將其人感化,然後主動投誠……”


    說著說著,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周圍的眾將領一聽到這裏,也明白幾分,就都露出了笑容,空氣裏一時多了許多歡樂的氣息。


    “先不說這王世充是否會被一點蠅頭小利所迷惑,就說李建成此舉,一下子就讓王世充意識到,他不願意付出代價,這叫什麽?這就叫幹大事而惜身。以他李建成所能調動的兵力,隻要願意付出代價,打一個洛陽,難道有什麽困難?即便王世充也有盟友,甚至還有高人相助,但以咱們大唐的底蘊、以他太子的身份,一樣不懼!”


    說到這裏,李世民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一股傲氣,緊接著就搖頭嘲笑:“但他卻是存著幻想,想用更小的、更微不足道的、對自身幾乎沒有影響的代價,來達成同樣的目的!”


    他抬起手,指著洛陽城,揚聲道:“這是哪裏?這是洛陽!東有成皋,西有殽黽,倍河,向尹洛,其固亦足恃!鎮壓中原地脈!掌天下之要害!這樣一個地方,想不付出足夠的代價就拿到,這是什麽心思?守株待兔的好事,人人皆要嘲笑,怎麽同樣的道理放到天下之局中,反而無人置喙了?李建成如此心思,被王世充把握住了,立刻就失了主動權,自是被玩弄於股掌!”


    話至此處,李世民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冷冷說著:“洛陽不過是一座城,但這座城關係到大唐能否坐穩中原,繼而雄視天下!隻是精算於眼前的蠅營狗苟,那所謂的混一天下,對他李建成一黨而言,到底算什麽?什麽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輕言用武,以防古城崩毀、生靈塗炭,說到底,他們計較的是錙銖之利,而無天下大義!洛陽的事,越拖,越是麻煩!過去,隻需要付出兩萬人,今日我就得帶來五萬人,五萬人打不下來,下一次就得是十萬!”


    他的聲音越來越凝重,眾將的表情也逐漸鄭重,營帳內外的氣氛漸漸沉重壓抑。


    “不要算計,一旦算計,就有其價,既有價,便能討價還價!討討擾擾,心誌便墮,顧慮叢生,誌已不堅!”李世民目光掃過群將,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此番攻洛,大舉而來,當一勞永逸!如今,東方諸州已望風款服,惟洛陽城孤,勢不能久!此城易主,北方定矣!吾等既來,不得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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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歸!”


    “不得不歸!”


    被李世民的話語感染,一眾將領亦是心潮澎湃。


    李世民軍心可用,亦是寬慰,於是當機立斷,下令安排,先令人加強對洛陽的圍困,又使人分兵扼守外圍諸險要,切斷洛陽內外聯係。


    “先要令王世充求戰不得,外援無望,然後勸降周遭州郡縣城!他王世充不是要據城自守,待價而沽嗎?我便讓洛陽真為孤城!再使一支人馬埋伏於要道,我料王世充見我意誌堅定,不納其降,又知不可力敵,必求助於那竇建德,正好於要道伏擊其人兵馬!此,亦可破了竇部膽氣,削其兵馬,一箭雙凋!日後再征其部,可事半功倍!”


    說著說著,他對眾人道:“攻伐洛陽,非攻一城,實滅中原亂勢,所以不可局限於一城一地,要縱觀全局!待得洛陽城破,中原抵定,吾定與諸位請功!日後青史之中,亦有諸公的一席之地!”


    “願為秦王效死!”


    待得眾將得令各去,李世民回帳坐定,沉吟思量,梳理前後布局是否還有漏洞。


    這時,卻有兵卒過來稟報道:“殿下,洛陽城外枯田忽然變化,盡複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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