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光輝掃過天空,任憑文武百官如何掙紮、抵擋、奔逃,都是毫無作用,紛紛四散!


    眼看著就要紛飛各處,魂歸軀殼,但周帝揮袖之間,有一道道布帛展開,宛如聖旨一般,將這些文武百官的魂魄裹住,令他們墜入皇宮之內。


    他們本就不是真身到場,乃是魂魄被攝取而來,宛如一夢,這時個個驚恐,更增念中迷茫,便在皇宮之中遊蕩,引起陣陣驚呼。


    而那中元結更是被赤光貫穿,浮現出道道裂痕,似乎就要徹底崩解,而且去勢不絕,就朝著宇文邕的麵門招呼!


    “好膽!”


    周帝宇文邕眼看局麵驟變,又感到正武殿廢墟中一道意誌衝天而起,哪裏還不知緣由。


    但他卻顧不上許多,迎麵而來的那道赤紅光輝中,有一股讓他忌憚、恐懼,乃至有如見到天敵一般的可怖感觸!


    片刻之間,宇文邕收斂全身神光,凝聚八方意念,伸出手,猛地一抓!


    轟!


    紅光在蒼穹之上炸裂,宛如紅日升天,一股股熱浪呼嘯而起,侵襲長安各處!


    “正陽一氣赤光訣?”


    陰陽夾縫中,孟婆臉色再變。


    庭衣卻搖搖頭,道:“這道赤光的骨架雖然還是正陽子的法門,但內裏已是麵目全非。”


    說著說著,她的表情也難得凝重了起來,眉頭緊鎖,似乎是看到了什麽難以理解之事。


    “這是什麽道路?似乎也是偏重於人,和呂氏的有幾分相似,但又有不同。陳方慶的身份越來越有趣了,他在世外到底是什麽身份?又是如何成道,何地成道的?”


    外麵紅光漸漸消退,重新露出了宇文邕的身影。


    這位周國至尊已有幾分狼狽,衣衫不見破損,卻沾染點點赤光,宛如星星之火,在各處灼燒。


    不僅如此,那不斷朝他匯聚過來的大周萬民之念,似也被這點點赤光感染,竟被那赤色逆流而染,一縷一縷的透露出點點紅光,漸漸有了和這大周皇帝分離的趨勢!


    宇文邕見狀,臉色竟有幾分猙獰,直接伸手一扯,平地起狂風,波及百餘裏!


    頓時,整個長安飛沙走石,那漫天而來的民願香火,都被兜了起來,朝宇文邕湧去!


    “狂妄,朕以大周王朝鎮壓北地,有兵馬震懾,有官吏牧守,才能收攏民心民力,為我所用,塑造興盛之世!你以為憑著一點神通,靠著氣運牽扯,就能搶奪!?”


    他的話聲依舊如同雷霆,隻是不見了方才一言而改周國之勢的局麵!


    “被鎮在正武殿中的那人掙脫出來了!”


    先前在這城中與太華門人鬥法、交戰的眾人見狀,在心驚之餘,盡數朝著正武殿的廢墟看了過去,念頭登時就複雜起來。


    煙塵之中,陳錯緩緩走出廢墟,有黑白兩氣纏繞其身,他看著天上的宇文邕,道:“民心民力本就在那裏,不因齊滅,不為周盛,就像是大地、河流、山川一樣。能滅能盛、能興能衰的,是依托於這萬民之心、之力的王朝、宗門、學派、族群,你的周國,說得再好聽,也不過就是換了個姓。”


    宇文邕身上神光搖曳,像是烈焰沸騰,熊熊燃燒,仿佛沒有極限,興盛至極,卻有幾分不受控製的跡象。


    但這周國至尊不以為意,放任自流,淩空踏步,腳下漣漪傳四方。


    那些落入宮中、被布帛裹住了身軀的文武百官泛起光輝,一個接著一個不受控製的飛了起來,直接散落在蒼穹各處,就像是一顆顆釘子,將那些被強行兜取過來的民意香火定住。


    “你說了這麽多,卻不知百姓民意在朕手,天地人心反掌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今日,朕便給你蓋棺定論,讓你知曉人心向背!誅爾身,滅爾靈,更要絕爾名!”


    宇文邕抬手一抓,百官齊鳴,生生卷起各處的民意香火,不留半點餘地的輸送出去,在宇文邕的手中凝聚成一把利刃,徑直刺向陳錯!


    長劍延伸,漣漪四散!


    沿途的屋舍宮廷,在被這利刃波及之後,立刻泛黑泛黃。


    大周境內,無論凡俗還是修士,在這一刻心底都浮現出嶄新念頭,赫然是那幾座宮舍的景象浮在心中,惡臭腐爛,無數與之相關的醜事、惡事、肮髒事、血腥事……各種難以言喻的惡名,頃刻間就被冠在這些屋舍宮殿之上,留在眾人心底!


    見得這般情景,城中修士們一臉驚駭,紛紛躲避那餘波漣漪。


    就連芥舟子與南冥子都神色微變,雖未避讓,以方便隨時策應陳錯,卻還是朝身上加了幾道術法與法器護持。


    “劍光所及,遺臭萬年?”唯有那圖南子,反而興奮起來,“這是以民心為劍,操弄輿論記憶,敘述存世名望?一劍下去,既斬性命也汙名,和昆侖的那個轉世仙有幾分相似!”


    說著,他更是有心要化作陰影,靠近些許探查,卻被南冥子擋住,後者卻也顧不上訓斥,而是著緊戰況,緊盯陳錯所在。


    這民意之劍如此神威,陳錯首當其衝,可是要承受最大壓力的!


    但麵對劍鋒直指,很長卻不疾不徐,伸出手指淩空一點。


    “民意之劍固然鋒利,仿佛無往不利,但歸根到底是構建於王朝的框架之上,是先有王朝文武梳理各地,又有士紳豪強自治地方,輔之士林之言引領言論,如此方能抽取民意言論,卻也不能如臂使指,因此破綻甚多……”


    話落,他那指尖一枚五銖錢飛出,淩空一轉,迎風就漲,化作一個個金環,直接將那民意之劍圈住,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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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錯輕笑一聲,接連吐出幾個詞來——


    “扭曲。”


    長劍軟化下來,不複筆直,變得一陣彎曲。


    “反轉。”


    長劍的劍刃卷曲,劍尖兒竟是直接掉了個頭,指著握劍的宇文邕,直看得這位周國至尊眼皮子一跳!


    “自殤自賤,自省自哀。”


    長劍瞬間回卷,劍尖兒刺向宇文邕,劍刃碎裂,變成無數碎片,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朝著文武百官濺射而去!


    “不好!”


    慌亂中的百官欲要躲閃,但被布帛包裹,禁錮了魂魄心念,又如何能夠逃離,最終被那濺射的民意之劍碎片貫穿了魂魄之影,紛紛化作青煙,一縷縷的破空飛出,回歸軀殼去了。


    頓時,被百官定住的眾多民願香火掙脫出來,猶如海浪一般四散呼嘯!


    哢嚓!


    宇文邕揮掌斷長劍,旋即一口黑血噴出!


    大周地界,萬眾生靈對於這位至尊的印象,隱隱暗淡了幾分,更生出了不少真真假假、虛實難定的黑料傳聞,讓人心中狐疑。


    “這把劍,便是刺不傷你,也會中傷你,因為你壓的不是長劍,而是民心。”陳錯依舊立於地上,隨即攤開五指,一根戒尺從中顯化出來,“根基既然動搖,這大廈自是難定。”


    “放肆!”宇文邕深吸一口氣,身上的神光中,已經多了許多漆黑之影,卻依舊與眾多民願香火相連,隻是這些香火卻是蘊含著一股怒意,仿佛驚濤駭浪,承托著周帝這艘船,“這般利用朕的子民……”


    “利用他們的是你,不是我,既然引導輿論,那就得做好被反噬的機會。”陳錯哈哈一笑,屈指一彈,那根戒尺便直飛起來。


    這次,宇文邕明顯警惕了許多,兩手一揮,一股股漆黑香火升起,內裏民怨沸騰,就朝陳錯落下!


    結果那戒尺直接刺入其中,像是定海神針般立在其中!


    頓時,這沸騰民怨難以寸進,那餘波固然蕩漾,隻有些許漣漪吹起了陳錯的衣角,他歎息一聲,身後浮現出多手銅人的虛影。


    這銅人抓住纏繞在陳錯身上的黑白兩氣,一躍而起,落入了那漫天民願之中,手上頭箍、五銖錢、驚堂木、九歌、鐮刀等物件接連閃現,泛起光輝,以那戒尺為根基,朝著四方香火輻射。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噗!


    忽然,宇文邕身上浮現一道裂痕,金色火焰帶著道道紫氣,從中噴湧而出。


    宇文邕的臉色當即鐵青,他不住膨脹的精氣神,終於開始衰落。


    “是你贏了,朕,敗了!”


    敗了!敗了!敗了!


    “朕恨啊!朕不甘心!”


    他咬緊了牙,那一個個字艱難蹦出。


    民願香火如同海浪一般,一浪接著一浪衝擊過去,令宇文邕身邊不斷浮現紫氣,像是激流中的一艘木筏,慢慢的要被淹沒。


    “盛極而衰,反噬了!”


    看到了這一幕,芥舟子輕輕歎息。


    “勝負已分,再無無懸念!周帝孤注一擲,以人主而掌乾坤,本就有莫大反噬,便是成就一統之業,也要折壽,何況此時?”南冥子則鬆了一口氣。


    圖南子漆黑的麵孔上裂開了一道笑容,卻是無言。


    周圍,與他們交戰過的眾修士,這時終於擺脫了民願香火的籠罩與影響,卻也不說繼續過來纏鬥了,而是緩緩後退,一副觀望的模樣。


    “連你等也要背叛朕!?”宇文邕抵擋著民願反噬,從天上被一點一點的壓了下來,對著眾多修士怒目,“莫非忘記了,當初你等跪在朕的麵前,起球活命立下的道門誓言?”


    “說這些又有何用?”陳錯搖了搖頭,“誰贏,他們幫誰。”


    哢嚓!


    宇文邕雙足落地,大地崩裂,身上衣衫崩毀,紫氣纏繞肉身,但那身上已經遍布了裂痕,一道道金光從中透射出來。


    地底深處,幽冥寒氣緩緩升騰,朝著他纏繞過去。


    一名白發女子的身影,從寒氣中顯化出來。


    祂也不看陳錯,隻是對宇文邕冷冷說著:“宇文邕,你以人間帝王之身,享受榮華富貴,卻染指神通,錯亂天地綱常,其罪當墜!”


    宇文邕見著來者,先是一愣,繼而怒極而笑。


    “哈哈哈哈哈!”


    狂笑震天,激得四方震顫。


    待得笑聲停歇,宇文邕遊目四望,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冷冷道:“你等以為朕敗了,便要背棄,要來攀妖?你等也配!?”


    說著,他忽然麵露愴然,道:“可惜,朕之夙願,終究難成,一統大業中道而崩,可憐神州,方見中興之勢,便要重入衰敗,不知還要分裂到幾時,可憐……”


    “不會多久的。”陳錯一步邁出,忽然到了宇文邕的跟前,“你這一番折騰,並非毫無用處,也算是奠定了一統的根基。”


    “陳方慶,你……”白發女子被這突然的變故一驚,便是祂都未曾看清陳錯的動作。


    “原來你也知道我。”陳錯看了祂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後直接伸手,朝著宇文邕背後,同樣布滿了裂痕的中元結抓了過去!


    “住手!”孟婆再一驚,也不管自己隻是一縷神道投影,就要出手阻止。


    結果剛剛一動,就有一本簿冊落下,那書頁翻開,無窮拜神低語傳來。


    “萬民祭拜,祈願神歸!爾既是神,如何不歸?”


    說是禱告,但語氣冷硬、霸道、強橫,讓白發女子一怔,隨即都沒有回過神來,將祂這一縷神道投影就被收入其中!


    “連陰司孟婆都不是你一合之將……”近在咫尺的宇文邕見著這一幕,神色恍惚,臉上的憤怒、猙獰、不甘,漸漸散去,身上氣勢一落千丈,麵露衰敗之相。


    他可還記得,當初此女出現,自述身份來曆,言及相助時,自己是如何大喜,覺得大誌有望。


    “不過是一縷投影,對付起來自然簡單,何況我與你這一戰,收獲巨大,窺見了道路真諦,換成此戰之前,想要對付此人,還要費一番功夫。”陳錯說著,手上不停,直接抓在那中元結上。


    轟轟轟!


    中元結有靈,驟被外力拿捏,立刻反噬起來!


    連帶著與此結相連的眾多民願,都沸騰著分出幾縷,朝陳錯纏繞過來!


    一浪一浪,亦如這宇文邕一般。


    宇文邕已是臉色蒼白如紙,道:“別白費力氣了,此物據說本屬閻王所有,你雖然厲害,但想要搶奪,那是休想。再說,你有這般本事,又何必要搶此物?”


    陳錯笑了笑,道:“我不要此物,卻要借鑒其中的妙法,用來完善自身道路。”話語聲中,手背上駐神圖案爆發精芒,立刻就有血色手掌膨脹開來,那無根手指一抓,更有五色神光湧出!


    中元結震顫起來,一張猙獰的青紫鬼臉從中掙脫出來,暴露出無限貪念,張開滿是獠牙的大嘴,就要將陳錯連同宇文邕一並吞下!


    “又是這張麵孔!”陳錯眉頭一皺,額間豎目張開,森羅之念迸射出來,化作藍星模樣,直接灌入那大嘴之中,擋住了青紫鬼臉!


    “中元結中為何會有此物?”宇文邕更是一口鮮血噴出,眼冒金星,他慘笑一聲,道:“也罷,朕命不久矣,這些事也無需操心了,隻有一點要問你,你說朕這一番折騰並未無用,是真是假?”


    陳錯看了他一眼,並未回答,倒是那豎目之中,森羅衍生出一條長河,如同匹練一般,刺入了那張鬼臉!


    霎時間,宇文邕眼前景象突變,見到了一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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