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草菅人命!我張家,難從此命!”


    “我孫家也不認!簡直豈有此理!他陳方泰雖是南康王,但這是壽春,不是嶺南!讓他來,老夫與他當堂對言!”


    “吳將軍當初可是答應我等了,一切照舊!陛下都認了!難道南康王連陛下之言都不聽?他眼中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朝中有人!這就寫信檢舉告發!”


    “同寫!同寫!”


    ……


    在陳錯閉關感悟之時,被挑選出來的,作為試點的壽春已是沸騰!


    陳方泰見得神靈都對自家兄弟低頭,自然也不敢違逆,即便有萬般不願,那條命令還是下了。


    不過……


    “我隻是說讓壽春的吏胥,將編戶齊民梳理清楚,怎麽連後麵分地的事都傳開了?”


    衙門門口,被神靈搬運過來的陳方泰,真硬著頭皮往裏麵走,可聽著裏麵的一番爭論,他這額頭上滿是冷汗。


    “這就是民願反噬,”追隨而來的景華年卻不意外,道:“這些世家大族、鄉紳土豪都是地頭蛇,門人弟子遍布各處,莫說田間地頭,就是官府之中也早已千瘡百孔,什麽消息不知道?加上人手眾多,聚集起來,自然好大聲勢,就是尋常修士見了,往往也不願意摻和。”


    陳方泰一聽,便急道:“這還沒下手,他們就鬧騰開了,後麵怕是麻煩不小,要個個都似那嶺南亡命徒一般,為之奈何?”


    景華年微微一笑,道:“王上莫慌,吾有話說。”


    “賣什麽關子,快說!”


    景華年就問道:“敢問王上,你當年在嶺南何等威風,無人能製,所憑者何?”


    陳方泰遲疑了片刻,道:“這……自是因本王乃當朝郡王!是了,屋子裏那群人,現在說著囂張,等本王進去了,肯定也要如嶺南大族一樣低頭!”


    一說到這裏,他又有了幾分底氣,被陳錯下破的膽子,仿佛恢複了不少,邁步就要進去。


    未料,景華年卻攔住,道:“王上此言,對也不對。”


    “此話怎講?”陳方泰頓時停下腳步。


    景華年就道:“郡王雖尊,但賦予這個頭銜威嚴和力量的,實乃大陳之國力,因為王上你為宗室,背後站著皇帝,因此權柄自來!”


    陳方泰眉頭一皺,正要開口說話。


    但景華年跟著又道:“但之前所得,不過凡俗權柄,約束不了超凡,而且皇帝與王上還隔著幾條血脈,因而王上最後才被責罰,去職丟官,匆匆歸京。”


    被提起傷心事,陳方泰明顯不悅。


    可那景華年話鋒一轉:“但現在不同了……”他的語氣意味深長起來,“如今站在王上背後的,乃是手足之情,並且並非凡人,而是淮南至尊,其權柄在整個淮地可謂無所不達!不光約束凡俗,更約束超凡!”


    聽到此處,陳方泰臉上惱怒盡失,顯露出激動之色,雙手都顫抖起來。


    “你的意思是……”


    景華年笑道:“隻要陳君不責怪你,哪個敢與你為難?王上不妨再大膽點!”


    “原來如此!”


    陳方泰鬆了一口氣,再不遲疑,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屋裏的人一見他進來,先是停頓片刻,等認出了陳方泰的身份,便紛紛交換了一個眼神。


    有一人低聲吩咐道:“速去請高僧過來,正主來了!”


    又有人小聲道:“去把那些個泥腿子聚集起來,拉過來施壓!”


    還有人道:“給那邊同個氣,說人來了!”


    馬上就有人匆匆離去。


    其他人則迎了上去。


    “原來是郡王親至!”


    “諸位不用客氣。”陳方泰拿起架子,心有底氣,這神色中頗有幾分處變不驚的風度,穿過人群,大馬金刀的坐下,笑著眾人,“本王方才在外麵聽得此處吵雜,怎麽,你們可是有什麽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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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話一問,被他氣度所攝之人回過神來,想到了原本謀劃,紛紛出言。


    “有!太有了!”


    “王上明鑒,我等有話要說!”


    “請聽吾言!”


    .


    .


    壽春府衙的牆頭上,已然恢複青春的狼豪看著鬧哄哄的內堂,笑了起來,他指了指叫的最響的幾個老頭,道:“這幾個老東西來的時候,還有幾分氣勢,結果一開口,著實掉價,一副潑皮無賴當街耍賴的模樣。”


    “他們不是耍賴!是來搏命的!”同樣恢複原貌的張競北盤坐邊上,“你當他們為何能做人上人?是比旁人多張幾條胳膊、幾隻眼睛?還是比旁人更聰慧、更勤勞?都不是,無非靠著祖上所傳,亂世所奪,平日投機取巧,加上諸多特權。”


    他頓了頓,又道:“我聽叔父說過,河東那邊的大族、豪族幾百年傳下來的土地,都不如最近這三國鼎立的幾年間聚集的多,而且是越聚越多!那位現在要做的,就是抽了他們的根!你說,能不急嗎?”


    “你們這些人啊,雖然平日裏裝的彬彬有禮,但其實骨子裏還是原來那一套,並不比山中狼好多少……”


    兩人正說著呢,忽然一陣吵雜之聲從院外傳來——


    “冤啊!冤啊!”


    “冤啊!不是我冤,是我家老爺冤啊!”


    “這叫什麽事啊,這好日子才過了幾天啊!”


    隨著一陣叫喊聲,兩人循著聲音看了過去。


    “謔,好家夥!”


    狼豪一見,頓時就樂了。


    “你們人可真好玩,這些分明是平日裏欺壓的,每天起早貪黑,卻隻勉強有個填肚子的口糧,竟還跑過來,給那些老爺們叫冤!”


    府邸之外,布衣男女從四麵八方聚集過來,群情激奮,為首幾人振臂高呼,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卻看得牆上兩人津津有味。


    這時,忽有一道靈光落下,落入兩者心中。


    張、狼二人都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


    “活來了!”


    .


    .


    府外的叫喊聲,自然傳入了堂中。


    陳方泰的臉黑起來,他道:“你們這是召集人手,要來威壓本王?”


    眾人皆默然不語,唯有一枯瘦老頭上前苦笑,道:“王上明鑒,外麵的事,我等不知啊,想來這都是民眾自發聚集!可見,王上要行之事,是何等不得民心!”


    “笑話!這裏麵的道道,你當本王不知?本王也玩過!還不是你們操控!”陳方泰冷笑一聲,“別耍花樣了,讓人都散了,如今這事,你們幹也得幹,不幹,也得幹!”


    好大的口氣!


    眾人各自對視,暗自冷笑。


    突然。


    “阿彌陀佛,王上,你業力纏身,若再逆民意而動,災禍不遠!莫要自誤!”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而後一名僧人越眾而出。


    牆上,張競北、狼豪見得這和尚,都是眼睛一亮。


    “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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