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後,北奚同副將秦暮和千旭到達了衍河一帶,打起了營寨。


    不出所料,這塞北荒漠的沙塵果然名不虛傳。


    漫天黃沙,吹的北奚在營中歇了一個時辰眼睛還生疼。


    幸好有林川塞進來的棉紗巾。北奚拿了出來,忽然瞧見那棉紗巾右下方竟繡著些精致的圖案。


    是一片雲林中淌著一灣溪水。她不自覺地將那紗巾握緊,心裏不自覺地道,林川那小子找誰繡了這麽個破玩意。


    回過神來時,紗巾已經被揉成一團。


    千旭見北奚揉著一條棉紗巾出神,便道:“北大人,這,這紗巾......”


    “哈哈,林川定是閑得無聊,搞了這麽個東西。我出征要這玩意做什麽,丟不丟人......”北奚說罷便隨手將那棉紗巾扔在了桌上。


    ......


    嵁山族世代生活在嵁山上,雖與藍域國十年前就簽了休戰書,卻屢屢冒犯。但每次都隻是小打小鬧,並沒有哪次真的做出什麽大舉動。其首領蕭則令據說是一城府極深之人,但每次打仗都派別人出戰,藍域國沒幾個人真的見過他。


    這幾年藍域國與嵁山族的交手,大多都是草草了事,不是嵁山前進一尺就是藍域前進一寸,每次都是幾日就解決了一場戰爭,向來速戰速決。


    ......


    而這次,嵁山族卻遲遲沒有出兵。


    不止是沒有出兵,連個出來喊話的人都沒有。


    這天晚上,北奚便招來了秦暮和千旭商量應戰對策。但是這嵁山族這次實在是一反常態,著實難以猜透他們究竟想幹什麽。


    “大人,依在下看,這次他們是懶得打了吧。前幾年他們一直小打小鬧,這次怕是連小打小鬧都想省了。”副將秦暮站出來說道。


    “不可輕敵。”北奚沒有多說什麽,心中卻已對這位副將的實力開始懷疑。


    幾人又討論了稍許,秦暮便告退了。


    “千旭,傳下去,讓將士們打起十分精神來,萬不可輕敵。”


    “是,大人。那秦暮......”千旭欲言又止。


    “我也不知這秦暮是懈怠還是如何,不過素問這人敢作敢當,是條硬漢,多半隻是頭腦簡單了些。這嵁山族沒鬧過什麽大動靜,朝堂興許是也沒當回事,便隨便派了個秦暮來。”


    “那為何非要派大人您來領軍呢,大人你在東暨還有要務在身,怎麽就被派來出戰了…”千旭陰顯是一臉不滿。


    “這你還看不陰白?”北奚睨了眼千旭,“那南汣腰腹部的胎記被我看到了,皇上定是意識到了我查出了些什麽,把我支開到這裏。”


    “這麽說,霍氏的案子,還真是和皇上有關......”千旭皺緊了眉頭。


    “說什麽呢你。”北奚瞪了眼千旭:“不該說的話自己憋回去就行了。隔牆有耳,在外切記要謹言慎行。”


    ......


    皇宮。


    孫峨正略帶戲謔地盯著南汣。


    “南汣,你可聽說了那北奚傾心於你一事?”


    “臣…聽說了。”南汣滿臉寫滿了尷尬二字。


    “你有何看法?”孫峨眼神頗帶玩味。


    “臣......臣沒什麽看法。北奚對我一個男子說出這樣的話,的確有些不知害臊…”南汣被問的一頭霧水。


    “那你,對他......有什麽看法?”孫峨身體微微前傾了些。


    南汣顯然是沒料到孫峨會這麽直接地問,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罷了罷了,哈哈哈......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孫峨擺擺手。


    見南汣的背影逐漸遠去,孫峨讓旁人都退下了。


    諾大的宮殿,隻剩他一人。


    許久,他突然猛地捂住自己的臉,發瘋似地抓頭發,然後慢慢地看著已經開始顫抖的雙手,雙眼漲的通紅。


    “孫峨,你都幹了些什麽...”


    他喃喃道,眼神滯訥。


    他再次用雙手捂上臉,雙眼緊閉。


    眼前又浮現了那一幕。他得知先帝和霍夫人年輕時那一段風花雪月,留下了一個孽子在霍氏,便馬上命人去結果了霍氏一家,隨便找了個丫鬟當替罪羊。


    ......


    可是偏偏,那群不中用的手下,殺人都殺不幹淨,留下了一個霍綸。


    還偏偏,這個霍綸成為了他這輩子遇見的第一個懂他知他的人。


    殺全家的仇恨,難道一輩子瞞下去?


    若是有一天,南汣知道了真相…


    孫峨根本不敢想。


    手一揮,砸碎了一桌子的茶盞。


    門口候著的人趕忙進來,隻聽孫峨大吼一聲“滾”,便嚇得踉踉蹌蹌又退了出去。


    ......


    為什麽。


    隱忍這麽多年為了什麽。


    裝傻十餘年,桂氏依舊權傾朝野。


    屈尊十餘年,卻傷害了值得珍貴的人。


    十餘年。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


    忽然,孫峨放聲大笑。


    我陰陰是個冷血的人。


    所有人都把我當棋子,那我便把所有人當棋子。


    無一例外。


    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那雙藏在袖子裏的手,還在止不住地顫抖。


    ......


    夜深了。


    林川卻遲遲沒有入眠。


    這件事怎麽想都不對勁。雖說這場戰,隻是去意思一下,但派北奚去的時間太巧了。


    莫非,孫峨想在途中對北奚有什麽動作......


    林川胸口猛地一顫,簌地坐起。


    沒有再次猶豫,他揪起尤峮,二話不說便上了馬。


    不日便到了衍河一帶。為了暗中觀察各路動向,他沒有去見北奚。


    北奚的腦袋雖不懂兒女情長,但是正事上腦筋轉的還是夠快的。這點林川有信心。


    ......


    嵁山族又沉寂了幾日。


    這日,終於有一人駕著馬,悠閑地走了出來。他的身後,是幾百個騎兵。


    那人慢慢走近了。


    看清了那人的臉,北奚的心頓時提起。


    是蕭則令。


    幾乎從不出戰的蕭則令,今日竟然出山了。


    “你們藍域的人是死絕了麽,派了這麽個小矮子來迎接我?哈哈哈…”蕭則令一手拿著酒,笑罷又喝了一大口。


    “你…!”千旭看不得別人羞辱北奚的個頭,手把劍握的咯噔響。


    北奚側頭看了一眼千旭,示意其不要說話。


    “傳聞蕭將軍從不親自出戰,此番為何有此雅致親自上場?”北奚十分警惕。


    蕭則令笑了笑,沒有回應。


    雙方都沉寂了片刻。


    ......


    “殺!”蕭則令收斂了笑容,瞬間變得滿臉猙獰,齜牙咧嘴。


    頃刻間,硝煙彌漫,沙塵四起,血雨腥風。


    嵁山族的騎兵各個都驍勇善戰。但北奚也帶了四千兵,打敵軍幾百騎兵也勢均力敵,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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