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錦卿深深地看著慕如寶,好似要將她看穿。


    在慕如寶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的時候,他才淡淡地道:“並沒有。”


    韓錦卿也沒避諱,“我隻是心智比常人成熟罷了,其餘的一些,倒是沒有任何印象。”


    說道這裏,韓錦卿盯著慕如寶,目光越發幽深起來,“本來,我是並不相信那些所謂前世今生的事。”


    這話說得就很巧妙了。


    本來不相信,那就是現在多少有點信了?


    但他看著她說幹什麽,不知道她心虛嗎!


    慕如寶避開眼,然後又覺得自己這個反應太慫,連忙又瞪回去,催促道:“你要說什麽就快點,我腿要被你壓麻了!”


    韓錦卿皺眉,知道慕如寶是矯情居多,但還是微微起身,放開了她。


    慕如寶也連忙爬起來,整理身上被弄亂的衣裳。


    而韓錦卿見她手忙腳亂,又親自給她細細的整理,又接著剛才的話說了下去。


    “後來我進了侯府的藏書閣,不說博覽群書,也算是將整個朝堂局勢都盡數掌握。”


    “那時候我爺爺已經不在,而墨家兵權在手,早就讓皇家忌憚,而太上皇禪讓皇位,讓太子登基,之前的皇權之爭永寧侯府一直不表態,讓新皇有了忌憚。”


    說到這裏,韓錦卿低眸,凝望進慕如寶的眼底。


    他薄唇微抿,才接著道:“而穆明道曾是太子近臣,深知龍東燁忌憚永寧侯府的心思,幾番算計意圖誣陷我父親謀反,讓墨家九族差點喪命!”


    慕如寶咬唇,不說話了。


    她也念過書,知道曆史上的皇權更迭勢必血雨腥風,不死人才奇怪,隻是她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情有一天會和她扯上關係。


    韓錦卿接下來的話,恐怕都是和她有關的了。


    “所以你就算計老穆了?”


    韓錦卿微微抿唇,並沒有否認。


    “你還逼他把自己的孩子給扔了,想讓他一輩子牽腸掛肚找不到,報複他?”


    慕如寶同樣看著韓錦卿。


    與其說剛知道的時候是生氣,不如說她那時候是失望。


    她骨子裏,就不認為韓錦卿是個會牽連無辜的人。


    她一直都認為他辛苦念書考取功名,更多的是想造福百姓。這一點從他上次質問穆明道處理抗災撥款的事情就能看出來。


    他怎麽能對一個尚未出生的無辜嬰兒下手!


    突然,韓錦卿道:“你以為,皇權之爭,爭的是什麽?”


    慕如寶怔怔地。


    韓錦卿臉色有點嚴肅,“爭奪的,從來都是活下去的權利。”


    “若不是穆明道當時幾次三番算計永寧侯府,用永寧侯府三百多條人命作為要挾,還累及我母親,我也不會不惜暴露自己,算計於他,給他施壓。”


    說道這裏,韓錦卿冷笑著道:“我們永寧侯府為大焰穩定江山,神威軍裏,無數將士浴血奮戰,慘死疆場。穆明道為了扶持龍東燁,竟然說永寧侯府謀反!”


    他頓了頓,麵對慕如寶,目光嚴肅清明,字字鏗鏘。


    “侯府反,那就是神威軍反!”


    “穆明道幾句話就數萬將士用熱血換來的功績說成謀逆大罪,難道我就一定要任他宰割,坐以待斃!””


    韓錦卿說道最後,臉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似乎那些隱匿於骨血裏測仇恨,再次湧進了他的眼底,將他原本清冷的眸色,都渲染得猩紅無比。


    他閉上眼睛,將自己心底的冷壓下去,才湊近怔怔的小女人,貼著她的耳畔無力地道:“如兒,有些時候我無從選擇,隻能取舍。”


    耳邊是男人沉重的呼吸,離她那麽近,可她感受不到任何的曖昧。


    震驚於他的反應,更是被他身上沁出的冷意震懾。


    她想辯駁幾句,又覺得說不出來。


    一條命和幾千條幾萬條人命相比,那時候是一道選擇題。可選起來,也大多會選傷害最小的辦法。


    而犧牲掉她,可能就是傷害最小的那個辦法。


    慕如寶不說話了。


    韓錦卿睜開眼,再抬眸,身上的冷意已經淡下去不少。


    他微微後退些許,卻扳住她的肩膀,不想她回避。


    “穆明道本是庶出,隻因嫡兄被害慘死,他才被嫡母扶持上來,當年他能考中狀元,又位居丞相高位,本身也是有些才華的。”


    “隻可惜,過於功利又盲目迎合,又被家族所鉗製,難以堅持自己的立場,也終究害人害己。”


    韓錦卿提到穆明道,言語裏有著淡淡的諷刺。


    慕如寶有點不服氣,“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還不是手段卑劣!”


    “可我當年,也有去尋你!”


    韓錦卿聲音大了些,也目光堅定地看著慕如寶,“我有去找你,那時你還是個小小嬰兒,我也於心不忍。”


    “......”


    “你被狼叼走後,是被我找回來的,不然你以為墨南梟怎麽會知道你被扔掉之後的事。”


    慕如寶:“......”


    “我本是想帶你回府養在身邊,又擔心會暴露你的身份,畢竟我那時年幼,勢力也遠不及今天,因此就讓人將你送回了唐母的身邊。可惜,我當時沒有見過薑荷,導致後來在良田村,也沒能認出你。”


    “如兒,我很後悔當時錯過了你,讓你後來受了苦。”


    低低沉沉的嗓音,一下下砸在慕如寶的心裏,男人的目光璀璨如星河,深邃得像是攜帶後悔和化不開的深情,讓慕如寶不敢去看去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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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偏開頭,可是卻很快被男人捏住下巴又掰了回來,她避無可避。


    她被他看得心慌。


    “我早就說過,我不是!”


    她不是原主,那些苦難,記憶力殘留的也很少,韓錦卿這副後悔的樣子給她看嗎,浪費不浪費感情!


    可是她也說不清為什麽,她就是覺得委屈,難道真的是占據了這具身體的緣故?


    韓錦卿望著她,也是字字清晰,“你是或不是,我都想告訴你,不想你誤解或是怨恨於我。”


    雖然韓三說的話,也像是有幾分道理,但是她還是無法就這麽原諒他。


    她直接地道:“不管怎麽說,你之前算計我,也是事實。”


    “韓錦卿,不是所有的事都會在你的掌控中,也不是補償一下就能將曾經的傷害抹去。”


    “有些事經曆過才知道多絕望多失望,所以你的取舍論再有道理,哄我的態度再好,我也不能做到就這麽原諒你。”


    ......


    慕如寶從馬車下來的時候,臉紅的不行。


    但是她脊背挺得筆直,佯裝淡定。


    真的是被韓錦卿那狗男人氣死了,她說了需要時間消化一下這些事,偏偏他一言不合就給她動手動腳!


    慕如寶發狠地用衣服袖子抹了下嘴。


    身上太熱,她又想擼胳膊上的袖子,可抬手看著被男人的發帶纏緊的袖口,又不得不憤恨地放了下來。


    “少夫人,您還好吧。”花語有點擔心地道。


    香雲翻了個白眼,“好什麽好,肯定是又讓世子給收拾了。”


    慕如寶無語地轉頭,看向身邊的倆人,“你們怎麽過來了,剛才不是安排你們去幫忙登記了?”


    “風行大人帶著人接手了登記的事,商老板也被請過來掌事,負責安排難民和其親眷們,我和花語就閑下來了,準備一會去幫翠蘭姐姐給難民們發粥。”


    香雲解釋了一句,然後又恨鐵不成鋼地道:“我們過來找你,結果你和世子倆人滾馬車,你說說你們,控製一下呀,這城門口的人啊,唔.......”


    慕如寶將手裏剛才從馬車裏順來的糕點塞香雲嘴裏了。


    香雲叨叨起來沒完沒了,過往的難民們都看了過來,慕如寶真相找個地縫鑽進去,丟臉丟到姥姥家。


    她也看向了城牆下,原本星七桌案前亂糟糟的難民們,如今都在星衛的維持下有序排隊領錢,而城牆兩邊的空地上,工人們分工明確。


    挖地基的,運送土石的,忙得熱火朝天。


    一切似乎都在有序進行。


    她眼神暗了暗,想必都是馬車裏那個滾蛋男人吩咐的。


    他做事從來都是有條不紊,再大的難題在他麵前似乎也是小事。


    可明明看著挺有正事的一個人,偏偏私下裏跟她一起就混蛋的不行!


    慕如寶隻要想到男人剛才禁錮著她,不僅親了她,還在她耳邊低低啞啞的耳語,說些亂七八糟的混賬話,就覺得臉上熱得慌。


    “走了走了,我們都給翠蘭幫忙去,天都黑了,還想不想忙完回家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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