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與羅蘭道別後乘車進入奧列維堡,與前來迎接的卡爾、帕拉丁娜、巴澤爾等人見了麵,寒暄過後解開包裹培羅神像的毛毯,確認神像毫發無損,心頭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接下來這尊神像將由帕拉丁娜接手送回聖城,萬一途中再有什麽三長兩短也與他無關。


    帕拉丁娜確認神像安好,簽收過後若無其事的向菲利普打聽:“我剛才看到城外總共有三個人,進城的怎麽隻有您和維特先生?”


    菲利普會意地笑笑:“那個年輕人就是魯道夫之子羅蘭·寇拉斯,多虧他一路護送,我和維特才得以平安來到奧列維堡。”


    帕拉丁娜不由挑起眉梢,麵露訝然。


    “原來他就是那位遠東王子,久聞其名,今日一見果然像傳說中那樣風姿非凡。”


    巴澤爾聽見這話,按捺不住心頭妒火,重重哼了一聲,輕蔑地說:“隻不過是叛賊頭目的兒子,算什麽‘王子’!”


    帕拉丁娜仿佛沒有聽見巴澤爾的譏諷,站在城頭目送羅蘭·寇拉斯縱馬飛馳的背影漸漸遠去,緊抿朱唇默不作聲。


    ……


    菲利普於9月19日由寇拉斯堡啟程,踏上返鄉之旅,一路經曆了諸多波折,終於在9月26日上午看到暌違二十載的亞珊聖城。


    年輕的教會執事維特難免近鄉情怯,下車時激動地險些絆了個跟頭,菲利普卻顯得從容不迫。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應該如何在聖城亮相,如今已經成竹在胸。


    走進城門之前,菲利普由帕拉丁娜手中接過培羅聖像,當著路人的麵解下包裹神像的毛毯,雙手高舉神像,以一種悲憫而又莊嚴的姿態昂首闊步走進帝國首都。


    菲利普走出十步,隨即放下神像,雙手伏地跪在街頭,麵朝皇宮與聖光大教堂所在的方向跪拜叩首,過後站起身來,高舉神像繼續前行,十步過後再次跪地叩拜。


    他這古怪的舉動立刻引起路人注意,人群在街頭駐足,好奇圍觀,指指點點,猜測這位身著主教祭袍、高舉聖像的老人是什麽來頭,為何要在街頭跪拜叩首。


    菲利普的身份很快就被揭露出來,有識之士也回想起他這十步一叩拜的舉動是在模仿福音書上的做法。在古代,朝聖者和贖罪者們就是通過這種莊嚴的儀式顯示自己的虔誠,表明誠心懺悔。然而時至今日,生活在商業社會的人們宗教情感早已不像古人那樣誠摯強烈,這古老的朝聖儀式也被世人遺忘。初見菲利普的舉動,人們難免覺得太過誇張做作,甚至滑稽可笑,然而街頭的氣氛很快發生了微妙的改變。先是個別婦女和老人被感動,跟隨菲利普的步伐亦步亦趨,虔誠禱告。


    神聖的宗教氛圍迅速席卷街頭,人們要麽發自真心的受到感召,要麽通過觀察他人的神色變化意識到自己也有必要表現出被感動的樣子,以免顯得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於是相繼加入到追隨菲利普朝聖的行列,從城門前直到大教堂,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匯聚成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


    負責維持聖城治安的衛兵聞訊趕來,被眼前盛大的遊行隊伍所震驚,慌忙衝出人群,試圖帶走那個擾亂治安的老頭。帕拉丁娜適時出麵攔住衛兵,揮揮手示意他們少管閑事。


    衛兵不認識菲利普,對這位“騎士公主”可不陌生,縮了縮脖子,摸著腦袋退回路邊。


    排除了衛兵幹擾,菲利普的朝聖之旅得以功德圓滿,高舉神像來到大教堂門前。


    皇太子弗蘭克早已在門前等候,身著象征聖光教會大公裁判的金色祭袍,一臉莊嚴的迎上前去,雙手接下菲利普遞來的神像,將這座曆盡劫波、千裏迢迢護送回國的聖物捧進教堂,安放在能夠使之恢複榮耀的位置。


    培羅神像放置在大教堂的刹那,頓時大放光明,仿佛旭日東升。蘊含神力的光芒照亮街頭,使一路隨行的人們感受到直入靈魂的溫暖,不約而同發出歡呼,高聲讚美“吾主培羅”。


    菲利普完成了交接儀式,向重新安置妥當的神像跪拜叩首,起身時膝下地板殘留的血跡引起圍觀者的注意,這才發覺菲利普沿著長街一路跪拜竟磨破了膝蓋,雙膝隱見白骨,血流不止。


    菲利普強忍著膝蓋劇痛,起身走出教堂,麵帶微笑,沿著石階緩步走向人群,迎接他的是一片掌聲與讚美。人們從這位曆經艱險重返故鄉的老人身上看到信仰的力量,紛紛流下感動的淚水,仿佛自己的心靈也獲得了淨化。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被菲利普的朝聖之旅感動,大教堂二層一座露台上,普世牧首格裏高利憑欄而立,冷眼旁觀街頭上演的這場好戲。


    “這一切真讓人感到惡心!”站在格裏高利身後的聖城教區主教克洛德額頭脹起青筋,眼前的情景使他忍無可忍,“一個丟失了遠東教區的罪人,竟然還有臉回到聖城公然作秀,把自己打扮的像個聖徒,堂堂主教竟然能夠虛偽無恥到這種地步,簡直令我震驚!”


    格裏高利清臒的麵龐掠過一絲苦笑:“消消氣吧我的朋友,平心而論,遠東行省的淪陷不能全怪菲利普,畢竟他曾試圖推行懷柔政策安撫暴民,在他被叛軍囚禁的三年裏一直保持沉默,也未曾公開發表賣國言論為叛黨粉飾太平,憑這兩條即便還算不得愛國者,至少我們不能指責他是叛國者。”


    “就算菲利普對得起帝國政府,可是他對得起聖光教會嗎!?”克洛德主教不服氣地反駁,“他在遠東試圖推行的所謂宗教改革,完全是對異端的無原則妥協,違背了信仰的正道,他被囚禁三年卻沒有勇氣以身殉教,恰恰體現出他的懦弱!這種苟且偷生的貨色,沒有資格身著黃袍!法座,您應該站出來斥責菲利普的墮落,剝奪他的主教頭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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