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尾酒會這種場合,顯然不適合談太多深入的技術問題。


    那隻是給大家交朋友、協調資源的地方。真正戲肉的研究工作,還是要回到研究所裏完成。


    周克跟著辛雨真,在大佬們麵前混了個臉熟、正式拿到了項目助理的身份,便已經是那一晚最大的收獲了。


    而悲催的維根斯坦,最終什麽都沒撈到——他本身是個準草包(相對與周克而言,在其他人眼裏至少還是本係年級前三的存在)。他老爹的“華爾街銀行家”身份,也不足以讓拉斯羅夫教授這樣地大牛,專門為此賣人情多收個本科生打雜。


    酒會結束後,他除了對周克恨得牙癢癢,什麽也做不了。


    此後幾天,周克和辛雨真被安排先讀文獻,把拉斯羅夫教授的經濟學模型設想、以及外圍的自然科學研究背景搞清楚。


    周克也沒什麽別的事情可忙,就跟妹子一起,每天勤勤懇懇去校圖書館,閉關查了好多天論文——有不少還是用區塊鏈技術加密過、不許複製不許拷貝,隻能在圖書館裏看的機要文獻。


    兩人互相參詳啟發,大致理解了拉斯羅夫教授具體準備怎麽做。


    ……


    又是一天深夜,圖書館即將關門。


    周克鎖定屏幕上的電子期刊,跟辛雨真輕聲討論:“真姐,你看看這篇文章,德國馬普所的人類學研究。”


    辛雨真微微偏過頭,掃了一眼周克的屏幕:“《現代智人祖先與尼安德特人,在強社交關係維持數量上差異的基因原理》?


    我在教授的推薦文獻列表裏看到過,好像是十幾年前的老文章了吧。我一直當它是普通的人類學著作,跟這次課題關係不是很緊密,還沒細看呢。”


    辛雨真一邊說,一邊掃了眼期刊號和作者,果然是很老的文章:2033年,德國馬克思-普朗克人類研究所,阿諾德教授著,發表於nature。


    不過,周克立刻耐心地糾正了辛雨真的偏見:“別小看,拉斯羅夫教授的野心,跨度很大呢。從他看重這篇文章,可以看出,他甚至不惜改造人類基因,來實現‘將來逼著人類更好地為裝逼和社交尊重花錢、以為資本注意續命’的目的。”


    “哦?怎麽說?”辛雨真的興趣,立刻被提了起來。


    周克便侃侃而談地開始解釋:“阿諾德教授的這篇論文,主要內容是介紹了我們當代人類的祖先——智人,在3~10萬年前,與尼安德特人之間競爭的一些研究。(以下簡稱尼人,化石主要發現在歐洲德國、荷蘭一帶)


    眾所周知,目前世界上所有的人類,都是‘智人’這一脈的後裔。其他‘直立人’、‘尼人’之類的古人類亞種,其實都是被智人給滅了。尼人有少數基因得以跟智人混交,流入今天人類的血脈——現代人大約有4%~8%的基因來源於尼人。


    出於對進化論的信任,一直到2010年代,傳統人類學研究都是傾向於認為‘智人肯定是比尼人強,哪怕肉體力量不如尼人,但至少智商比尼人高,所以才能在進化優勢中勝出,消滅尼人’。


    但是2014年開始,有研究標明尼人的體重/腦容量比是高於智人的,也就是說,被滅掉的那一支古人類,其實比現代人類‘既強壯、又聰明’。這在當時引起了學術界的軒然大波——”


    辛雨真是文科生,對人類學並不擅長。聽到這兒忍不住低聲驚呼、打斷了周克:“這不科學!如果尼安德特人比智人既強壯、又聰明,那他們怎麽被消滅的?”


    周克微微一笑,解釋道:“別急,後來很快就有研究結論了:智人之所以勝出,並不是靠個體智商高,而是因為智人是源自非洲炎熱地帶。那裏食物充裕,所以智人種群規模一直較大。


    智人在進化過程中,發展出了‘可以保持150人以上的強社交關係’的社會協作網絡,個別情商最高的個體,可以維持住200人強社交關係——也就是熟知200個同類的長相、名字、偏好、稟賦、並建立交情。


    相比之下,生存於北歐的尼人,因為天氣寒冷、食物匱乏,難以發展出大群落。長期進化後,他們大腦的強社交關係網絡極限,隻能維持到30個人左右。所以尼人無法像智人那麽細化社會分工,不得不浪費大量的智商,去記住很多親力親為的事情——就像今天一個人哪怕智商比同類高,但他讀書時既要學理科,也要學文科,那麽很可能成績依然不如那些隻需要專修其中一半科目的笨人好。


    在智人北進的過程中,他們其實根本打不過同等人數的尼人群落。但是智人一旦把社會協同規模的優勢發展起來後,各自為戰的尼人小群落就毫無辦法了。”


    周克說到這兒,才算說到他剛才舉的論文的戲肉——前麵這些,隻是掃盲基礎知識。


    “然後,就是2033年德國馬普所這篇文章了——這一年,人類基因組工程計劃正式完成。人類的哪些基因片段、分別管哪些遺傳性狀,基本上都搞清楚了。


    馬普所的阿諾德教授,在人類基因組成果的基礎上,進一步用‘對比人類和尼人的腦基因差異’這一研究方法,排查‘到底是哪些基因,導致了智人大腦可維持的強社交關係人數上限,比尼人高整整5倍’,並且幸運地找出了結果。


    隻可惜,成功後的他越來越瘋狂,甚至不惜違反歐盟的科研倫理禁令,試圖把尼人的這幾個基因片段,用基因槍注射到正常人類克隆幹細胞中,培養出一個雜交的新物種,進行社交潛力對比實驗!


    幸好,因為這個課題過於邪惡和違背人倫。阿諾德教授最後遭到了歐盟科研倫理委員會的嚴懲,終結了他的科研生命。他本人也被關進了紐倫堡精神病研究中心,終生監禁。”


    聽完這個故事,辛雨真微微有些毛骨悚然。


    那些瘋狂科學家實在是太可怕了:為了嚐試改造人類,居然連“把現代人和古人類的其他亞種進行基因雜交”這麽禽獸的事情都敢做!


    她甚至比往常,更加理解她姐姐的選擇了:被她姐姐幹掉的盧卡斯院士,應該也是跟那個叫阿諾德的德國佬差不多邪惡吧?


    順著這個思路繼續往下想,辛雨真內心升起了一股恐懼的猜測:“可是,這根拉斯羅夫教授現在的課題,又有什麽關係呢?難道……”


    周克殘酷地解答了她:“沒錯,說不定拉斯羅夫教授覺得,如果將來有必要的話,可以容忍用更溫和的方式,來曲線重啟這個項目——比如,把人類的基因,改造成‘人腦可以容納更高的強社交關係人數上限’,從而讓人類產生在更多人麵前深度裝逼的欲望呢?


    如果更殘酷一些,把這種改造和‘通過植入部分尼人基因片段,來讓人獲得更高的智商’結合起來,讓那些希望讓自己的子孫智商更高的有錢人,捆綁式進行‘同時提高智商和強社交關係人數上限’的改造。


    這樣造出來的新人類,個個都是天生的有錢人,同時花錢的欲望可以比正常白手起家的簡樸奮鬥型有錢人強烈好多倍。如果能做到‘讓每一個富二代都變成被裝逼欲支配的敗家花花公子’,社會財富的代際固化不就解決了麽?


    如今的世界,人民最害怕的是什麽?不就是‘比你有錢的人還比你聰明、又比你努力,同時還不肯把自己爹攢的家產敗光、而要一代代錢生錢利滾利滾下去’麽?如果這個問題不解決,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中產階級最後徹底消亡歸於無產,那麽資本主義總有一天要滅亡的。”


    周克還有最後一句話沒說出來,因為他得躲避監控:他相信,既然蒙紮克總統肯為了救資本主義,做出給全人類腦後插片的事情。


    那麽,真到了那一天,他應該也做得出把全人類改造成一個新物種的事情的。


    在華爾街寡頭集團的三觀裏,資本主義存續的優先級,應該是高於自然人類存續的優先級的:哪怕把人類變得不是傳統生物學意義上的人,也得讓資本主義活下去。


    ……


    “可是,改造人類,應該是很久以後的計劃了吧——就算從這兩年開始有陰謀地‘製造’這種新人類、幹涉富豪們子女的基因,要起到社會效益,起碼也是十幾年之後的事兒了吧?遠水不解近渴。


    馬普所的這一係列研究課題,對教授近期的項目,究竟有什麽意義呢?”


    辛雨真基本上靠著自己的智商,把周克沒說出來的話,腦補了一小半。


    不過她暫時更關心眼下的急迫,所以立刻拋出了上述的問題。


    周克想了想,u看書 uuanshu 解答道:“並不一定要有直接的利用可能性,阿諾德的成果,隻是可以給我們今天的項目,一個社會學層麵的借鑒。


    相比之下,隻要有神經科學家,順著當年阿諾德對比試驗往下做,肯定可以判斷出‘當人類的大腦,產生‘在強社交關係的人麵前裝逼成功’的快感時,其脊神經傳導的生物電信號,究竟有什麽獨到特征’。


    那麽,微電子係的專家們,比如班吉爾教授,應該就可以研究出如何升級人格芯片、讓人格芯片捕捉和識別這種特征信號。再配合軟件、算法層麵的優化,蒙紮克就能升級整個社會的裝逼交易結算體係。讓那些在強社交關係上裝逼成功的人,都花更多的錢。


    這樣導致的最終社會結果,就是窮人更加不敢在生活中裝逼顯擺,而富人則會在生活中不知不覺花掉更多的錢。另外,因為強社交關係是很難在互聯網上遠程產生的。裝逼交易額倒逼回歸線下的比例就會提升。


    而超級富豪,是不可能跟赤貧產生強社交關係的。他們的強社交關係,隻能是精英。而精英的強社交關係,最賤的也得是中產階級。隻有中產階級的強社交關係裏,才會有窮人。


    這樣一來,倒t型的社會結構,就會回歸貧富差距相對安全的金字塔結構。爆發推翻資本注意歌命的風險,也就大大降低了……”


    辛雨真聽著周克冷酷的分析,覺得自己冷汗都涔涔而下了。


    “我和姐姐,真的應該為這個世界服務下去麽……怎麽覺得大洋彼岸已經被隔離的大明,才是人類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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