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鏡安走在黑暗的森林中,漫無目的。


    這不是他第一次行走在黑夜的森林裏。


    南方森林的夜晚充滿了危險和未知。


    毒蟲,猛獸,泥潭,以及隱藏在黑暗中的,各種死亡的可能。


    這裏是人類的禁區,越往裏走,越接近這個地球上最為原始的部分。


    科考隊都不太願意到這片森林來。


    相比於壯闊的亞馬遜雨林和神秘的剛果河,或者印尼半島上擁有重重奇特物種的森林,這片森林顯得無趣又危險。


    因為戰爭,這裏曾被拋灑下許多地雷,一顆一顆就是死亡的陷阱。


    因為毒品,這裏會有武裝組織和亡命之徒出現。


    當你穿越了危險的森林,發現自己來到一片罌粟地的時候,你的生命可能終結在槍口之下。


    陳鏡安曾經穿越過這裏,那是一次艱難的死亡之旅。


    也正是那次穿越後,他得到了毒梟徹底的信任,成為了毒品集團的重要成員。


    很多年以後,回憶那次穿越森林的經曆,陳鏡安都會想,自己的恐懼、怯懦、畏縮,是不是都丟在了這片森林中。


    “啪嗒…我的腦子裏開始出現聲音,他一直在和我說話,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我人格的分裂,還是有什麽東西進到了我的腦子裏。那個陳磊說,我的身體裏有母蟲。什麽是母蟲,它是怎麽進我的身體的?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不是我了…啪嗒。”


    陳鏡安關掉了錄音筆,一路上他把腦子裏想到的話都記錄下來。


    自從想清楚自己的夢以後,一種微妙的感覺在陳鏡安的心中揮之不去。


    人的自我意識是一種大腦對存在的映射,人可以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便在於人可以感知意識。


    如果無法感知意識,人和死了就沒有什麽區別。


    可如果一個人能感知到不同的意識,那他究竟是存在還是不存在?


    究竟哪個是真的,哪個才是假的?


    陳鏡安腦子裏一邊不停的冒出這種玄而又玄的問題,一邊一刻不停地朝森林深處走去。


    不知道為什麽,夜晚的森林很安靜。


    在陳鏡安的印象裏,森林不該這麽安靜。


    這裏應該是昆蟲和夜行動物的世界,黑暗可以遮擋住光線,但無法遮擋聲音。


    可往深處走去,就好像進入了一片死地。


    陳鏡安手裏拿著手電,在密林中費力地探尋著可以前進的道路。


    這裏根本就沒有路,他隻能從樹叢的縫隙中鑽過。


    “我究竟要去哪兒?”陳靜安在心裏問道。


    問完這個問題他就覺得很驚悚,他在問誰?問自己嗎?哪有人自己問自己要去哪裏的?


    如果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有誰能知道呢。


    “去你該去的地方。”那個聲音突然回答道。


    “你這話和沒說一樣,我不喜歡這樣的表述…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到底是誰?”


    陳鏡安直到現在才想起來,他腦子裏出現一個聲音,他竟渾不在意,一直在和他說話。


    “嗬嗬,你這個人真逗,先問自己要去哪兒,現在又問‘你是誰’,你就是我啊,我就是你。”


    腦海裏的聲音回道,陳鏡安仔細聽,他說話的語氣和方式,的確和自己一模一樣。


    不對,應該說,他說話的語氣和方式,和自己思考的模式一模一樣。


    沒錯,腦海裏話語其實並沒有聲音,隻是好像腦子在自動思考,有語句冒出來。


    陳鏡安停下了腳步,他閉上眼睛,努力搖了搖腦袋。


    他努力思考著,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不對勁的?


    一種奇異而微妙的變化,一直在自己身上發生著,而且這種變化有時候如此的明顯。


    明顯到就好像是房間裏的大象,自己的右手,腦子裏的聲音,還有性格上突變。


    難道就是因為變化的太明顯太突出,所以連他自己都意識不到了嗎?


    不對,究竟是哪裏出問題了?


    陳鏡安停留在黑暗森林的深處,此時的他好像一個拽著自己頭發想把自己拔上天的人,在做著徒勞無功的努力。


    “不要再想了,人不應該去思考自己存在的問題,繼續往前吧,繼續往前就對了。”


    腦子裏的聲音又說道,陳鏡安幾乎就要分辨不清,這究竟是自己的聲音,還是別的什麽聲音?


    陳鏡安又回想起了自己的夢,那綿長的,被困在鮑家街33號的門。


    對了,那個夢從哪裏開始的?


    從自己在下水道被人抓走後開始的。


    他以為自己被史鵬所救,從一個井裏出來,來到了那棟房子中。


    最後被王靜所救,才知道他不過是被人帶到了下水道的大排水口旁。


    沒錯,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不停的做夢,又不停的忘記自己在做夢。


    夢境和現實糾纏在一起,在夢裏他忘了現實,在現實中他忘記了夢。


    就像忘了我是他,還是他是我。


    “算了,不要再想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繼續往前…”


    腦子裏的聲音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繼而又道:“你…你在想什麽?你在想什麽?”


    陳鏡安沒有回答,他把手電放到一旁,掛在了一根樹枝上。


    接著,他從背包旁抽出了那把蔑刀。


    左手握刀,然後捋起了右臂的袖子。


    他緊緊捏了捏刀柄,然後右手支撐在一棵樹幹上。


    “你…要把自己的手砍掉?嗬嗬,uu看書 .ukashu.cm 你瘋了嗎?瘋了嗎?冷靜,冷靜下來!”


    腦海中一直平淡的聲音,突然變得急躁起來,或許該冷靜的是他。


    “該冷靜的是你,我的右手,從最開始就不對勁了吧。我早該意識到,但我就是意識不到。房間裏的大象,人反而會視而不見呢。”


    陳鏡安說著,他似乎恢複了往日的冷靜,甚至帶著一絲殘酷。


    因為他決定把自己的右手給砍掉!


    蔑刀沉重而鋒銳,隻要找準了角度,對準了關節,人的胳膊就能被卸下來。


    陳鏡安是個用刀的高手,他會砍人,砍過人。但他這次砍的是自己。


    “你再想想清楚,想想明白!”


    “不用再想了,我不能想!”


    陳鏡安的刀猛地朝自己的右臂關節揮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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