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幾名矜持之人起身要走,茶博士連忙否認,似在挽留。


    他心如明鏡,像這種客人,出手大方,同時內心極度渴望,但偏偏抹不開顏麵,就算要說葷段子,也需委婉三分。


    “好,茶博士講‘秘事’,大家快坐好。”了解他一套的常客習以為常,也不拆他台,附和道。


    方臉漢子見得眾誌成城,俱被茶博士口中‘秘事’吸引,他可不能放任自流,他有他的目的。


    “所謂‘秘事’,難道比得上當前?”方臉漢子起身,吊人胃口。


    “愛聽不聽,不聽出門左轉,看你一副窮酸樣,不要妨礙大家。”有人犀利鄙夷。


    方臉漢子麵色一紅,窮怎麽了?馬上他就不窮了。


    方臉漢子看開許多,同時他也不想引起眾怒,於是說道。


    “各位,什麽秘事,能跟天地會總舵主,背叛鄭王府,同時殘殺鄭家二公子,更是降清,有趣?”


    方臉漢子一言既出,登時滿座皆驚。


    須知如今天下,形勢複雜,滿清入關,尚未坐穩江山。


    北方雖已平定,但這南方有南三王,沐王府,台灣還有個鄭府,俱是滿清未曾拿下的骨頭。


    其中平南王與鄭王府勢力最大,乃是滿清心頭大患,平南王表麵臣服,暗地裏是何?無人知曉,而鄭王府更是表麵功夫都不做,擺明就是跟滿清對著幹。


    是以鄭王府,都是逆賊,而這方臉漢子,在常州,滿清控製的地盤下,妄言逆賊,實在不明智。


    默然許久,有人開口。“天地會是鄭王府屬下勢力,總舵主蕭諳更是光明磊落的漢子,怎會背叛?”


    常州是滿清治下沒錯,可如今時日尚淺,寥寥十幾年,血流漂杵仿若昨日,南方人誰不記得那血海深仇,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故已天地會,才能在南方經營出偌大的勢力。


    天地會總舵主蕭諳,名聲如雷貫耳,響當當的好漢,江湖中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若背叛鄭王府,無疑是對反清勢力的重大打擊,清朝說不定趁此機會,一舉削平漢人最後的反抗力量。


    那時,旗人將世世代代,騎在漢人頭上作威作福,那時,旗人天生貴胄,漢人卑賤如狗!


    雖說現在滿清入關,情況已經差不離,但至少還有反清力量,能給漢人帶來微薄希望,可若如方臉漢子所說,天地會總舵主背叛降清,那後果,不堪設想。


    種種原因,方臉漢子的話,才會讓人驚駭難當,誰都不敢相信,寧願信他傳播謠言。


    “總舵主,屬下去取他項上人頭!”袁嘯劫怒不可遏,潑髒水也就算了,竟敢說蕭諳降清,這謠言實在觸及底線,不僅袁嘯劫殺心暴漲,就連蕭諳眼裏也是一片殺意。


    “慢來。”蕭諳伸手攔住,他記住那方臉漢子麵容,殺意消散不少,笑著搖頭道。


    蕭諳靜觀事態發展,而場內沉默片刻,有人顫顫巍巍開口。


    “有何證據?”


    “鄭王府公示!諸位若是不信,靜待幾日便可,如今極南一帶,已是傳得沸沸揚揚,常州位置較遠,才會慢上幾日,那天地會總舵主蕭諳,狼心狗肺,可憐鄭王爺老來喪子!”方臉漢子越說越悲痛,不禁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不過!”方臉漢子大聲一言。


    “幸好大公子鄭克臧無事,王府血脈才算保存,大公子深明大義,文韜武略古今罕有……”


    方臉漢子滿臉向往之情,方才的悲痛消散一空,不知是真的折服於鄭克臧,或是其他緣由。


    “啪!”茶杯爆碎!


    “住口!”士子怒斥!


    “嘭!”重重一掌。


    “無恥之極!”士子指著方臉漢子,冷笑不已。


    方臉漢子麵色微變,他躬身抱拳。


    “兄台……”


    “憑你也配叫我兄台?”顧尚鄙夷望去。


    “是顧兄!”幾名士子認出顧尚,他們正是方才想走,卻留下來的那幾人。


    “哦?‘顧兄’?不知在下何時惹你?”方臉漢子不明所以。


    “哼!”見得方臉漢子沒認出他,顧尚冷哼。


    “我父顧炎武,你可認得?”顧尚大喝道。


    “顧炎武?”方臉漢子身在局中,腦袋轉不過彎來,但在場眾人可是心裏透亮,江南一帶,‘顧儒’之名,可謂是上至耳順,下至頑童,都知道顧炎武,乃是當世大儒。


    幾名聽到顧尚自報家門之人,壓抑住心中喜意,偷偷溜出大門。


    顧炎武在蕭諳相救下,uu看書 .unshu免去牢獄之災,可也因此,成了要犯,若是舉報及時,賞金可不少。


    “原來是顧儒之子,敢來常州府內,真是膽大包天。”方臉漢子哈哈一笑,身子微躬,蓄勢待發。


    “恬不知恥,竟敢肆意抹黑總舵主,你這歪曲之詞,有幾人可信?”顧尚毫無畏懼,他環視在場眾人。


    無人作答,即使有人相信天地會總舵主,可要出言,實在難以啟齒,酒樓人多眼雜,萬一被人記住,事罷之後,偷偷告上一狀,自身受苦不提,就怕禍及家人。


    “你有何高見?”方臉漢子還不知顧尚一家,是被蕭諳所救,他隻知滿清翻臉,顧炎武一家成了要犯。


    “蕭總舵主義氣無雙,你所說三事,全是無稽之談,總舵主鐵骨錚錚,就是死也不可能降清,而所謂背叛鄭王府,殘殺鄭克塽,更是鄭府用心險惡,鄭王府忌憚蕭總舵主,想要施以坑殺之計,幸蕭總舵主福緣深厚,才從虎口脫身,這鄭王府殺人不成,便遣你這種小人,謠言誣陷蕭總舵主,其毒辣程度,完全不是反清義士能夠做出,自從國姓爺離世,他的子孫已成酒囊飯袋,可憐蕭總舵主一片忠心,落得如此下場,我顧尚心智不敝,願為蕭總舵主仗義執言!”


    顧尚凜然大喝,那幾名認得他的士子,自是深信不疑,而其他諸人,也是驚疑不定。


    “你一個要犯之子……”方臉漢子強自鎮定,哪隻那幾名士子瞬間暴跳如雷。


    “住口,敢說顧儒是要犯,真是一雙狗眼!”


    “卑鄙小人,我江南士子,人人唾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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