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紗裏麵的臉頰,竟然有好幾條疤痕,這些疤痕一看就知道是用匕首劃的,可想而知,這每一條疤痕刻上去時,那女子的內心有多痛,縱然皮肉苦,但她的內心一定比皮肉上的痛苦要多幾千幾萬倍。韋南英不由得看得癡了,如果沒有這些疤痕,她的樣貌一定是傾國傾城,可現在……他也替這個苦命的女子感到悲傷。


    那女子的表情也充滿了傷感,道:“現在你還以為我是個絕色佳人嗎?”韋南英癡了好一會兒,才道:“對不起,在下……在下不是有意要提起姑娘的傷心事。”


    那女子的目光似乎遙望到了遠方,道:“你說的對,每個女人用這種方式賺錢,都是逼不得已,沒有哪個女人肯出賣自己的身體。我從小就無父無母,除了一張能夠吸引男人目光的臉,我什麽都沒有,於是我就選擇了來這裏,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能有今天這樣的身價,跟我一起過夜的男人,無不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可他們就是出再多的錢,我也不願意陪他們一刻,但是我總需要錢,我不能總是拒絕每個要我的男人。你知道嗎,每個男人來到我的房間,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我,而我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所以,我就自己懲罰自己,當我和一個男人過了夜後,我就在自己的臉上劃一刀。隻有你,還能像現在這麽矜持。”她的目光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韋南英,目中透露出的那種深情,是這世上最能感動人心的感情,任何一個男人在麵對女人這樣的深情時,都很難拒絕的。


    韋南英卻還是沒有看那女子,但他並不是白癡,他自然明白她的心意,他道:“那姑娘為何要見區區在下?如果在下所料不錯,剛才在下給出的銀兩,隻怕遠不及那些富貴公子給出的萬分之一吧。”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是的,但那些錢對他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你並不是富貴公子,卻願意為我掏出身上所有的家當,這份情誼,我怎能不被感動?”韋南英道:“姑娘是誤會了,在下並不是要見姑娘,而是在下剛才在追另一位姑娘,她逃到這裏,便不知蹤影,姑娘的穿著與那位姑娘相似,老鴇便讓在下來見姑娘你,所以才鬧出這一場誤會。”


    那女子似乎想起了剛才韋南英說的話,道:“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土匪頭領?”韋南英道:“是,姑娘可曾見過她嗎?”那女子的表情又顯出一絲失望之色,緩緩道:“原來,你是在追另一個姑娘,誤打誤撞地到了我這裏。”韋南英一怔,道:“姑娘不要誤會,在下和那位姑娘……那位姑娘是……”韋南英一拍大腿,現在弄得自己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他似乎這才發現自己的衣領已經被冷汗打濕了。那女子又現出喜色,道:“你怕我誤會?”韋南英道:“不……不是。”


    那女子嘻嘻一笑,道:“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不肯多看我幾眼的男人,也是第一個花了錢又不肯跟我……那個的男人。”可以看得出來,她是一個懂得事理,懂得感恩的人,對於眼前這個男人,她很喜歡,雖然隻是初次相見,但她承認自己已經喜歡上他了。


    韋南英又正色道:“姑娘,在下無意闖到這裏,冒犯了姑娘,還請見諒!不過,在下的確還有要事,那個女土匪想必已經不在這裏了,在下要馬上趕回去,明日一早就要離開。姑娘年紀輕輕,往後日子還很長,在下還是要勸姑娘快些離開這裏,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你身上一定還有不少之前得到的積蓄,加上剛才在下給的,應該可以養活自己了。若有緣,我們還會再見的。”話一說完,就要往門外走去。


    那女子忽然叫道:“你站住!”韋南英停下了腳步,並沒有轉過身。那女子又道:“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來到這種地方,就可以輕易地離開嗎?”遲疑一會兒,韋南英道:“在下不明白姑娘在說什麽?”那女子道:“任何一個女人來到這種地方,一切都不能再由自己做主,你以為我在這兒的日子好過嗎?”話一說完,她就掀開了自己的衣袖,還扯開了自己胸膛處的衣襟,大聲道:“你看看!”


    韋南英並不知道她這樣做,於是轉過身來,看到了她手臂上和胸膛上的疤痕,他不由得又癡了,但隨後立刻側過頭去,道:“你這是做什麽?”那女子的眼中流出了淚,道:“每次我拒絕一個男人,老鴇就會把我拉到黑暗的屋子裏去,幾個凶巴巴的大漢撕我的衣服,拿鞭子抽我,那木棍打我……”她越說,哭得越厲害。韋南英也實在聽不下去,道:“你別再說了!”那女子擦拭了幾下淚水,道:“在這亂世之中,男人尚且難以自保,更何況女人。”


    過了許久,韋南英才道:“姑娘,在下現在身無分文,請姑娘再堅持一段時日,等在下籌集了足夠的銀兩,一定來為姑娘贖身,到時候,姑娘就自由了,可以去任何姑娘想去的地方。”那女子道:“怎麽,你不要我?”韋南英道:“在下乃是武林中正派人士,出現在這種地方,已經是大逆不道,哪還敢跟姑娘有任何關係?”


    那女子慢慢走進韋南英,淒涼地道:“我知道了,你是正派人士,自然瞧不起我這身份卑賤的女子。”韋南英忙道:“在下絕無此意。”那女子道:“那你是什麽意思?”韋南英道:“我……”他自己也說不出清楚,當下就沒有再說。那女子道:“你是第一個尊重我,又不願碰我的男人,我心裏有多感激你,你知道嗎?”韋南英又不是女人,他當然不知道。那女子繼續道:“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我不敢對公子有任何非分之想,公子若真能為我贖身,我願意為公子做牛做馬,再苦再累,都心甘情願。”


    韋南英不禁抬頭望著她的眼睛,在那一瞬間,他似乎呆住了,仿佛天地間隻有那女子,但那隻是一瞬間,隨後又說道:“姑娘,你誤會在下了,在下隻是不忍心看到姑娘這般受辱,因此想解救姑娘,並不是要讓姑娘為我做牛做馬,等過幾日姑娘恢複了自由之身,可以去姑娘任何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去尋找自己的幸福,至於在下,姑娘記不記得在下,也都無關緊要了。”他說的是真心話,他做任何事都從來不要求回報。


    那女子淒涼地笑了笑,道:“幸福,像我這樣的女人,還能有什麽的幸福?”她的容貌,她的身體,她的青春都被這樣的職業和生活給糟蹋了,這樣的女人還能有幸福嗎?這樣的女人豈不是很悲催?


    那女子忽然握緊韋南英的手,道:“公子,你這就帶我走吧,隻要能跟著你,無論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韋南英的雙手跟她的肌膚一接觸,感覺自己觸碰到了仙女一樣,她的肌膚還是那樣光滑,那樣柔嫩,看到她的臉上、臂上、胸膛上的疤痕,一定想不出她還有這樣的肌膚,更不會有人想到,在這麽多疤痕下滿,竟是一張傾國傾城的麵孔。隻是這副麵孔,再也不會出現在人們麵前了。


    韋南英還是甩開了那女子的手,道:“姑娘言重了,在下哪裏能帶姑娘走?這次在下是下山辦事,uu看書 .ukashu.cm 辦完事就要回山,更不可能帶一個女子回去!”那女子皺起了眉,眼中的淚水還沒幹,道:“哼,你真的以為除了你之外,沒人會要我了嗎?”韋南英道:“在下……”他隻說了這兩個字,就看見那女子脫掉了自己的外衣和外褲,還有鞋子,現在她赤著腳,披頭散發,全身隻有內衣和內褲,竟然走出去了。


    她去幹什麽?自然是去在外麵那些男人麵前顯擺,雖然她的臉上和身上有不少的疤痕,但畢竟肌膚和皮肉都露了出來,而且有些人看得出她本是個美女,男人在這種地方都放開了自我,於是都把她叫到了自己的身邊,都想摸摸她的手,她的肩,她的腰,她的腿……她卻毫不在意,竟然隨手拿起一個酒壺,大聲道:“來,今夜我陪大家喝個痛快,咱們不醉不歸!”雖然大家看上去她高高興興的,還笑得這麽燦爛,但她內心的不滿和苦楚,誰又能知道呢?誰又會在這個時候去想呢?


    恐怕隻有韋南英了,此刻他慢慢走了出來,看到那些男人不停地撫摸她的身體,她卻笑得那麽開心,一點也不約束一下自己,還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倒酒,他再也忍耐不住,於是飛奔過去,奪下了她手裏的酒壺,道:“你幹什麽?”


    在那女子身邊的男人看到韋南英忽然出現,感到十分驚訝,都在議論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野小子。那女子的表情又變得那麽淒涼,那麽絕望,道:“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她去拿他手裏的酒壺,可是他不肯,她忽然大聲道:“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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