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還是算計。


    遊俠兒從一開始便知道這十五人必定要跑,所以故意如此,為的便是心中那個小的不能再小的算盤。


    你賒刀人不是作惡多端嗎?不是足跡遍布天下嗎?


    那好,我便讓天下人看清楚你們是如何死的。


    路過一處我便殺你一人,不多,隻是一人。


    遊俠兒跟隨一個隕落身影, 疾速下降,手提一顆頭顱,就那樣站在了一座人煙稀少的村落中央,恰好就落在戲台之上。


    恰好,戲台上說書人正說的就是那《江湖俠義錄》。


    村子裏的人本就不多,難得又有這麽一個不嫌棄他們是窮鄉僻壤的戲班子來這唱戲說書。


    整個村子的男女老少此時可就全聚在了戲台跟前, 就眼睜睜看見了一位仙人從天而降的綺麗場景。


    衣衫襤褸, 身上足有十幾處刀傷的他, 看了一眼人群,又轉身將那顆頭顱放在了書案上,朝著說書人笑了笑。


    “繼續說,不過我這個遊俠兒得提醒你一句,俠這個字好說可不好寫。”


    還未等台下眾人反應過來,那個怎麽看怎麽不像仙人的獨臂男子便又禦劍而去。


    “剛剛他說什麽了?”


    一個壯漢撓了撓頭,好像真是被那人頭給嚇著了,竟然有些忘了仙人說了什麽。


    一旁的孩童本就心無旁騖的在聽書,完全沒注意到那顆人頭,隻是愣了愣神,便如同吃著了最為喜愛的糖葫蘆一般,跳著腳地大笑了起來,“他說他是遊俠兒!還真有遊俠兒!爹,原來說書人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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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幾個村民正疑惑的時候,那顆頭顱逐漸消失,化作一攤彩色水漬,慢慢順著桌案滴落而下。


    說來也是奇怪, 在那水透過戲台,滲入泥土之中時候,村裏那棵枯萎百年的風水樹竟然在冬日抽出了綠色枝芽。


    說書人也是識相,站起身來朝著遊俠兒遠去身影鞠了一躬,轉身敲響那半塊醒木。


    “風雨飄渺百餘年,明月孤懸幾春秋。縱劍一去八萬裏,一劍光寒十六洲。諸位客官,前文不表,另起新書,今日老夫就來說一說這賒刀人試天下百姓如螻蟻,遊俠兒腳踏春秋討公道……”


    村子裏,一個叫錢程的六歲男童豎起耳朵,聽的是津津有味。


    等說書人離場的時候撿起了一枝掉落在地上的樹枝,就那樣握在手裏,如同握住了一柄長劍。


    隻見男孩一邊耍著那些他自創的蹩腳劍招一邊學著說書人說起遊俠兒時候的那番話。


    “見不平而起,一劍平之。”


    一旁的父母看到這,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聽見笑聲的男孩不知父母是笑話自己的蹩腳招數還是笑話自己那番話。


    賭氣的他撅起嘴,信誓旦旦地說道:“以後我也要成為一個遊俠兒!”


    這對步入中年的夫婦相互看了一眼, 還是笑了笑。


    或許他們是不相信吧,其實就連這個叫錢程的男孩自己也不相信。


    不久之後, 帶著一柄木劍便出門的他, 還真就成了個遊俠兒。


    甚至就連龍虎山掌門親口說要收他做徒弟,他都不願意,執意要做一個居無定所身無分文的遊俠兒。


    名叫錢程卻不思前程。


    遊俠也就這麽一來二去,如法炮製。


    每殺一個賒刀人便落地一次。


    那些祖上被賒刀人誆騙過的地方算是都知道了賒刀人的諸多不是,同樣也知道了真就有個遊俠兒見不平而起,一劍平之的事。


    雖說這手段的確討巧了些,按照封一二自己的說法,有了點嘩眾取寵的意思。


    但是不這樣做,又如何呢?總得讓天下百姓親眼見見不是嗎?總得讓他們拿回屬於他們的東西不是嗎?


    身負重傷卻選打個持久戰,這樣的遊俠兒也不知道是聰明還是糊塗。


    等到最後一次落地的時候,那件破的不能再破的衣裳已然是浸透了鮮血。


    “終於結束了!”


    封一二說著看向遠方,喃喃道:“就剩下山上人了。”


    光是山下人如何夠?還有山上人呢?


    喚山下人不平則平,喚山上人起身而立。


    遊俠兒朝著前些日子停下馬車的地方飛身而去。


    與此同時,馬車內的小刀走了出來,看了看手上的鐵鏈,嗬嗬一笑。


    不過七歲的女孩,隻是輕輕揮手,那鐵鏈便應聲斷做兩截。


    沒邁出一步便長大一分。


    足足二十步,便從一個懵懂女童變成了一個赤裸的妖豔女子。


    她笑了笑,隨手一揮,便從百裏之外拿來了一件鮮紅色衣裳。


    “你是武夫三品問天境不假,但也隻是個重傷的三品武夫。我雖是二品江河境,但也不是沒有機會。”


    赤腳的女子左右手各持鐵鏈猛地起身,地麵瞬間被踏出個一丈來寬的窟窿,拔地而起的她以極快速度朝著遊俠兒而去。


    同是算計,她不比遊俠兒差多少。


    兩者相隔萬裏,這第一下便是要看看,誰能將對方擊退回原地。


    大漓皇宮裏,那個被自家祖宗打了一頓的少年皇帝此時已然三十多歲了。


    好在他聽話,才讓這大漓江山不至於被一家書院左右的太多。


    雖說沒了弑妖司與書院分離抗衡,侵蝕江山氣運。


    但翻山越嶺,背井離鄉的薛臨銘也不好受,原先說好的那些兵卒依舊還在不說,甚至還有個讓自己心生忌憚的道士在盯著自己。


    其實這些也不算什麽,若是大漓皇帝願意也還好,可惜龍椅上的那個穿龍袍的男子卻害怕那麽一道聖旨。


    這樣一來,即便來了這,依舊束手束腳,日子也不比當年要好過。


    幾隻墨色蟾蜍已經出去了,可回來的浩然氣依舊少的可憐。


    幸好,鯤舟上那個糊塗的讀書人還不死心,既然大漓待不下,就換個地方好了。


    既然能跨越邊境,那不妨也試著跨一洲之地好了。


    就在薛臨銘考慮這些的時候,兩道身影一南一北朝著大漓皇宮而來。


    隻是不到片刻,倆人便在大漓皇宮上空撞在了一起。


    遊俠兒共出了兩招,一招是一劍山河破,一招是源自於洛陽的開江一刀。


    而那個紅衣女子則是用裹著手上的鐵鏈硬生生接住了這兩招。


    隻不過,她退了。


    退了,卻未必輸,畢竟這兩招依她看,已經是強弩之末的遊俠兒最後的兩招了。


    大漓的那個已經中年的皇帝從廢墟中爬了出來,幸虧有薛臨銘在,整個皇宮的人才得以幸免於難。


    看了看眼前的廢墟,他搖了搖頭,雖說皇宮的陳設他是不喜歡,但是一想到要重新修建,他就有些肉疼。


    “大孫子唉!不好意思了!”


    天上的遊俠兒隻是丟了怎麽一句話,便朝著被自己兩招打退萬裏的紅色身影緊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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