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行路難,一朝競千帆。一朝穿林打葉聲,一朝奔遠山。


    一朝行路難,一朝遣悲歡……”


    封一二整個人斜靠在馬車上,也不急著趕路,隻是翻來覆去地哼唱著這一首小曲。


    時不時地還會喝上一口酒,晃動著無論如何也隻是半壺的酒壺, 怡然自得。


    馬車裏的小刀默不作聲,暗自裏數了數,差不多這一路上,他們已經行了快一個月了。


    當時說是四處走走,還真就是四處走走。


    不光走,封一二這名字已經遊俠兒的稱呼, 也隨之傳揚了出去。


    當然,這救災救難是一方麵, 可另一方麵, 與一個不期而遇的戲班子也有不小的關係。


    而封一二眼下哼唱著的這首小曲,正是出自戲班子一位說書人的口中的一場書。


    小刀覺得那書其實沒什麽意思。


    不過是說一位自稱遊俠兒的男子如何的了得,又是腳踏淩霄,又是兒女情長。


    而之所以沒什麽意思,是因為女孩不喜歡那個說書人給的結局。


    她不明白,為何好好的一對情侶就非得是一正一邪,就非得針鋒相對?


    什麽國仇家恨的太遠了,就不如眼下的花前月下嗎?


    特別是那個遊俠兒,也是不知為何那麽傻,殺了心愛之人,最後還自殺。


    不過好在書裏麵的遊俠兒哼唱的這首小曲給這書添了幾分彩頭。


    什麽一朝行路難,一朝遣悲歡的。


    多了些坦然,多了些看穿江湖的無奈感覺。


    不出意外,下個村子。遊俠兒與那個戲班子又來了一次不期而遇。


    對這事,戲班老板已經習慣了。


    甚至私下還和他人議論,說是這獨臂年輕人一定是惦記上了戲班子裏唯一一位的女戲子, 要不然也不會跟了這一路。


    至於是不是跟那獨臂年輕人真喜歡聽書聽戲什麽的有關,他們是壓根不信。


    再好的戲終歸會聽膩,再好的書,也終究有響木落桌,先生離場的時候。


    小刀探出腦袋,盯著那戲班子看了許久,輕聲問道:“封大哥,這戲班子是不是有些問題啊?”


    “沒有!”遊俠兒搖了搖頭,盯著那老態龍鍾的說書人看了看,解釋道:“曾經啊,我和許初一,以及一個叫柳承賢的讀書人經過個地方,叫做梅隴鎮。遇到過一個戲子和一個說書人。如今見著戲班子了,不知為何,便覺得有些情切!”


    “哦?這樣啊!”,女孩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些什麽了。


    遊俠兒盯著那說書人看了看,又朝著村子裏的那間私塾方向看了看,心裏暗自說道:


    人呐,膽子小點終歸是好事。莫要心直,莫要口快。


    可似乎偏偏怕什麽來什麽,來什麽就怕什麽一樣。


    晌午時分,許初一瞅見兩個小生打扮的戲子卻不見一個花旦,便直呼不妙了。


    若是尋常沒有私塾,又或是鄉間野私塾也還好。


    偏偏這私塾雖小,卻隱隱有浩然氣。


    不難猜出,這私塾與稷下學宮有些關係。雖說看私塾的茅草屋頂,即便有關係也是分支旁係的分支旁戲。


    但就憑這戲班子即將要唱的戲,但凡多個心眼,也知道唱的是哪件事,指的是哪個人。


    這讓封一二怎能不心生擔憂,既然是唱了這戲,說了這有關遊俠兒的書,那麽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出自梅隴鎮的說書人與戲伶的手筆。


    既然是老朋友的門中人,哪有不照顧一二的道理?


    所以這一路上,哪怕明知道少不了戲班子裏人的幾句詆毀,但遊俠兒依舊選擇跟著。


    也得虧是跟著了,這眼下不就出了這檔子事嗎?


    想到這,封一二站起身來看了看戲台下的人,極力尋找一番後,始終不見讀書人的影子。


    正當遊俠兒疑惑的時候,台上一陣鑼鼓起,戲子登台。


    與其四處尋找,不如就地守株待兔。


    想到這,遊俠兒隨便找了個桌子坐下,要了一壺茶水以及一小碟花生。


    戲還是老樣子,隻不過這個戲班子改了不少語句唱詞,其中不乏有改的不錯的,也有改的不如以前的地方。


    台上的小生剛剛唱完這“山水間無人問”的句子,鑼鼓再次起聲,一個明顯是女子裝扮的小生便上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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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戲子,可能是這戲班子的另類之處。


    其實倒也不是說女子不能唱戲,隻不過這世道太少了而已。


    既然是跟著戲班子走,那麽魚龍混雜不說,不著家終歸是個事。


    所以非到萬不得已,這女子很少有唱戲的。


    最為重要的是,戲班子裏的人不說什麽,可台下的客人們可是看在眼裏。


    幾個粗鄙的大老爺們,自打這小生上台,那看戲的眼神便由暗淡轉為明亮。


    畢竟是女子,畢竟是台上。


    即便裹得再嚴實,那胸前的四兩肉總歸是很難藏下。


    “嘖嘖!不容易啊!”


    正當許初一出神的時候,一個身著粗布的年輕男子坐在了他一旁無人的空凳子上。


    封一二轉過頭看了一眼,隨之點了點頭,小聲說道:“的確不容易。”


    “可不是嘛!世間女子做哪樣事是容易的?”年輕男子笑了笑,繼續開口說道:“就說這台上的女子,站在台上看台下,隻覺得聽眾眼中有亮光,聚精會神聽自己唱戲。可是她哪裏知道,台下的客人隻不過是……”


    “聽那戲大不大,看這戲白不白?”


    還未等年輕人說完,封一二便隨口補上了這麽一句。


    “有意思。這話當真有意思!”


    年輕人打開手中折射,上麵赫然出現了幾個字,“腹有詩書氣自華”。


    看到這扇子,封一二的心這才將將放下,不用說,這扇子肯定也是出自衍崖書院。


    如此說來,對方多少與自己老丈人有些香火情在裏麵。


    “其實啊!這女子唱戲若真想唱好,就得舍得!舍得這俏麗容顏,舍得這柳葉腰。要讓台下人提不起興趣,重戲不重人!”


    年輕讀書人敲了敲桌麵,一頓評論後轉過頭看向封一二,笑了笑。


    “你說是不是啊?姑爺。”


    遊俠兒眯了眯眼,極力回想,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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