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許初一偷偷留下的那張符籙被遊俠兒就那樣收入袖中,李扶搖不禁麵露得意之色,心中對自己選中的那個少年頗為滿意。


    做完這事的封一二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開口問道:“老子平生最恨的便是被人算計,如今被你們師徒兩個聯手給坑了,多多少少有些說不過去吧?就不表示一下?”


    顧須佐與李扶搖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聲。


    “還裝糊塗?”封一二摸了摸靠在椅子邊的長匣,看著李扶搖說道:“你家先生偷梁換柱這事兒,別說你小子全不知情!居然還有膽子騙了老子的三品問天境修為,為你移花接木!”


    李扶搖看向自家的先生,笑著說道:“我是真沒有想到過,先生會有這樣安排。”


    “老夫可沒有這樣安排,清名天下究竟在哪老夫都不知道,談個什麽狗屁安排?不過是那個龜兒子整天太過嘮叨,老夫這才借著醉話說些有的沒的,好借機支開他,讓他出去轉轉,省的他在老夫跟前礙眼。誰曉得真就讓他找到了!機緣巧合,機緣巧合而已!”


    顧須佐說這話的時候故意繞開李扶搖的視線,將頭瞥到一邊不去看他,不然就衝他那副龜兒子的長相,怕是又忍不住動手。


    封一二搖了搖頭,想起柳承賢說過的事,眯起眼睛對李扶搖問道:“那晏道安入畫卷不過幾年時間,可許初一與柳承賢卻早早地就被你注意到了。這樣算來,我怎麽都不信你會不知道自己可以出來這事!”


    若說是從許青掀翻雞鳴寺供桌那一日起,李扶搖便盯上了許初一,可這時間怎麽著也對不上啊!


    眼角中有幾許狐媚神色的男子徑直走向桌子處,拿起筷子夾了些菜放到嘴裏,一臉很是受用的樣子,畢竟自己已有千年之久未曾吃過人間佳肴了。


    在享受過闊別已久的美味後,男子端起酒杯,不慌不忙地說道:“我的確不知道自己能夠出來!隻不過我太了解文廟那群人了,也太了解我那個師弟了!”


    “沒有觀棋人的清名天下,對於三教之人來說終歸是塊讓人眼饞的肥肉。各家都想著能不能分上一份,所以坍塌一事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這些年我一直在注意有哪些人可以出去!許初一與柳承賢不過是剛剛好趕上了這份契機,若是沒有我那個師弟,我也會托夢告知舍利一事!”


    “況且我也和你說過,柳承賢也是我選中的人,可惜現如今隻能是作為一條後路!一開始我打算自己若出不來,那麽便是由柳承賢拿到舍利子。畢竟沒我從中斡旋,那麽循規蹈矩的柳承賢更加適合做那一顆萌芽種子!”


    “可誰知道晏道安偏偏就來了!我那個師弟向來喜歡與我一較長短,額,我說的一較長短沒有別的意思!”李扶搖看了眼宦官出身的顧須佐,見自家先生沒有打自己的意思,這才繼續說道:“而且他又太過貪婪,我這才托夢給了唐晉。讓他去找我師弟,用半數氣運換一個誓言!如此一來不僅我能出來,兩個孩子也能出了清名天下!”


    封一二聽到這話,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他仿佛明白了為何許初一對於人心一事把握的如此之好,看來多多少少與那顆常年佩戴在少年身上的舍利子脫不開關係。


    可惜的是,柳承賢一直誤會自己不過是條後路而已,卻不知道他與許初一同在算計之內,皆是對方的後備之軍。


    李扶搖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後說道:“你的三品修為是我用回家之法換來的!若說算計,也隻是對許初一與柳承賢的算計!柳承賢是我學生,先生算計學生,天經地義!”


    “許初一是我徒弟!你算計他,也就是算計我!這債我還是要替他討的!”封一二說著冷哼一聲,朝著顧須佐望去。


    “他將你徒弟作為棋子,管老夫屁事!你看老夫做什麽?”顧須佐輕哼一聲,擼了擼袖子,對於蠻不講理之人,他一直覺得就應該學一學那個文廟殺豬的。


    李扶搖歎了口氣,無奈地朝著自家先生說道:“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他不看你還能看誰?”


    “有道理!那老夫就將你逐出師門!這不就結了!”顧須佐一巴掌打到李扶搖的後腦上,笑道:“舒坦!”


    李扶搖轉過身一臉哀怨地看著自家先生,沒好氣地問道:“我可沒看你!”


    “這袖子卷都卷了,不動手豈不是浪費了?”顧須佐說著又是一巴掌打了過去,罵道:“這下看老子了!”


    挨了兩巴掌的李扶搖隻得轉過身去,但他臉上卻隻有笑意。畢竟已有一千年沒有挨過先生打了,不得不說先生力氣還是這般大,如此一來先生沒老,那自己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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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是這麽一笑,封一二看他們二人的眼神裏夾雜了嫌棄神色,嘴上忍不住“嘖嘖”了兩聲!


    李扶搖這才反應過來,輕“咦”了一聲,說道:“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隻不過是先生打學生而已!”


    “我信!我真信!不過這債還是要還的!”封一二意味深長地說道。


    “讓他還!別找我!”顧老先生指了指一旁的李扶搖,正色道。


    李扶搖皺了皺眉頭,最終沒有還是沒有回頭,隻得背對著自家先生,解釋道:“我又不能從畫卷中拎出人來!我怎麽還?”


    其實封一二之所以逼著他們二人還許初一的債,不過就是為了讓顧須佐將許初一娘親的遺體從畫卷中拎出來。


    猜到這事兒的李扶搖將許青一事與自家先生說了個明白。


    “就這?有什麽難的?”顧須佐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轉過身走向畫卷。


    就在他剛要出手的時候,李扶搖直接收起畫卷,冷峻地說道:“不行!”


    顧須佐與封一二同時看向李扶搖,封一二身旁的長匣不知什麽時候也打開了,大道春秋躍躍欲出。


    良久之後,脫去了那身粗布麻衣的封一二從房內出來,六張符籙緊跟其後。


    而在屋內,《千裏江山圖》消失不見,隻是在那盆碳火上多出了許多的灰燼。


    出來後的遊俠兒沒有去找兩個少年,隻是站在院中,看著天空中的那一輪明月,眼神迷離。


    月有陰晴圓缺。人卻隻剩悲歡,再無離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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