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舟之上,許初一在屋內擺弄著從遊俠兒那借來的符籙。


    十八張看似一模一樣的符籙被那孩子依次攤開擺放在床榻上,他看著符籙上的那些如同蛇走龍遊的字一臉疑惑。許初一本就不認識多少字,再加上符籙上的文字書寫又太過潦草晦澀,這幾天他是一個也沒看懂。


    “你幫我看一下這上麵寫的是什麽唄!”許初一盤膝坐在床上,朝著窗前看書的柳承賢喊道。


    放下書的柳承賢隻是掃了一眼床上整齊的符籙,搖了搖頭,說道:“除了洛陽敕令這四個字我也認識,其餘的我也不認識,也沒見過。”


    沒有仔細去看倒不是他敷衍許初一,而是當日在甲板上,許初一用符籙與他交換扇子的時候就已經一一端詳過了。畢竟遊俠兒手中符籙的厲害他是看見過的,如今自己跨入了修行的門檻,自然而然會有些好奇,想要看看其中的玄妙。


    可一番琢磨下來,也就唯獨洛陽敕令四字勉強可以辨認,其餘的字他是一個也不知道。


    許初一皺了皺眉頭,整個人癱坐在了床上。他在考慮要不要花上那一錠金子,學一學驅策符籙的方法。


    封一二做生意,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說那是童叟無欺,公平買賣。說借符籙,那便隻是借出符籙。至於使用方法,那是閉口不言。不過這也怪不得他,當時遊俠兒右手的食指與拇指來回搓動了許久,險些都要搓掉皮了,奈何許初一就是裝作沒看見。


    男孩實在是舍不得,畢竟自己隻剩下一錠金子了。以後許青若是從畫裏出來,自己還要花錢讓遊俠兒舍掉些修為複活自己娘親呢。再說了,買屋置地哪哪不要錢,一錠金子實在太貴了。


    抱著一疊子符籙的許初一決定自己回去研究,至於如何研究,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符籙上寫的文字。可拿著那本《千字文》也對照了幾天,依舊沒有一點進展。


    此時手握符籙的許初一就如同有個裝滿寶物的箱子,奈何沒有鑰匙。


    看著對方一臉愁容,柳承賢輕描淡寫地問道:“你怎麽不去問問封大哥?”


    “問他?那可是要錢的,我給不起!”,許初一說著便垂頭喪氣地收拾起了床上的一張張符籙。


    “閏餘成歲!”柳承賢淡淡吐出四個字,正是前幾日在甲板上解釋過的那本《千字文》其中半句。


    許初一回過頭,茫然地看著隻比自己大一歲的柳承賢,不解地問:“什麽意思?”


    “積少成多啊,錢也是如此。許姨的事還早呢,到時候錢存夠了再說也不遲。況且如果他到時候不願意,不是還有我嗎?不就是半數修為嘛。你想那麽遠幹什麽?”


    柳承賢語氣淡然,說得不無道理。好像對他而言,半數的修為道行真的不算什麽。因為還沒有,所以也就不在乎。


    摸了摸懷中符籙的許初一良久之後似乎是下了定了決心,跑到了自己的包袱跟前,熟練地拿出裏麵的錢袋,握著從錢袋裏找出的那錠金子出了門。


    倚在窗邊的柳承賢,放下手中那本讀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書,看著窗外大海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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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想看看以後的你會是什麽樣子。”,柳承賢輕微皺起眉頭,拿起了手上的《千字文》便接著之前的那一頁看下去了。


    封一二掂了掂手上的那一錠金子,隨後又用牙咬了一口,瞧了瞧了上麵清晰的牙印,這才笑著收進懷裏。


    “唉!我就說嘛,遲點歸遲點,但這錢始終還是我來賺。畢竟是獨家買賣,跑不掉的。”年輕遊俠兒一邊說著一邊收起手中的魚竿,隨著魚竿收起,鯤舟旁的暗影也慢慢消失不見。


    許初一掏出一張符籙,問道:“這東西怎麽用?”


    “心中默念符籙文字就好了啊。”


    封一二瞥了一眼符籙上的生僻文字,隨後那張符籙連同許初一懷中的十七張符籙同時飛出,在空中一字排開,符籙上的文字隨意變幻,連帶著符籙顏色也有所改變。


    許初一並沒有被眼前景象震撼,畢竟遊俠兒也不是第一次使用了,見久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麽新鮮。


    兩手叉腰的許初一皺起眉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封一二,問道:“你怕不是騙我?我都查過了,這上麵寫的就不是字。除了洛陽敕令四個字,其餘的在書上都找不到!”


    封一二撇了撇嘴,反問道:“誰說書上找不到,就不是字了?”


    年輕遊俠兒以手做筆,朝著遠處海麵淩空起手,用極快的速度寫下了一張符咒,輕輕一推,憑空出現的符咒便迅速飛出,在廣闊的大海上符咒掠過之處掀起了數丈高的海浪,無風起波瀾。


    “倉頡造字一擔黍,傳於儒家九鬥六。還有四升不外傳,交於洛陽畫符籙。”年輕遊俠兒轉過身看向一臉詫異的許初一,輕聲念道。


    “洛陽?”


    許初一想起符籙上“洛陽敕令”那四個字,心裏想著洛陽應該是個人名吧?


    “一共不過三百二十七個字,認識了自然而然就會了。”收起了空中的符籙,封一二將其親手交給了許初一,笑著說道:“回去先謄抄下來,我一個字一個字教你。我說過,童叟無欺。一錠金子認識那麽多字。沒有比這更劃得來的買賣了。”


    許初一撓了撓頭,攥著那一疊符籙默默地回去寫字了。


    “人多眼雜,就不怕有人起了歹心嗎?”


    封一二隨著熟悉的聲音看去,就見穿著儒衫的沈璘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在她身後跟著那日前去斬蛟的三個儒生。


    封一二伸了伸懶腰,一臉賤笑地說:“承蒙沈姑娘擔憂了。我想沒有哪個不開眼敢在鯤舟上動手,畢竟兩家書院的買賣還是要做的。是不是啊,駱公子?”


    被說中痛處的駱玉書麵露尷尬之色,畢竟當日自己為了一己私利就差點就毀掉了兩家書院多年的苦心經營,好不容易得到沈璘允諾寬恕,如今卻被眼前的遊俠兒再次提起。


    一旁的年輕儒生宋學炎見狀趕忙打起了圓場,說道:“好久不見啊,封兄……”


    “滾!”年輕遊俠兒瞪了一眼宋學炎,沒好氣地說:“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這麽叫,不好聽!怎麽就不長記性呢?別以為認識我就不打你,認識的人該害你性命,還是害你性命。”


    聽出封一二言外之意的宋學炎瞥了一眼身旁斷了一隻手的駱玉書,瞬間皺起眉頭,不再說話。


    “既然封公子不喜歡,下次不那樣稱呼便是了。”中年儒生走上前去,輕輕施禮,繼續說道:“對了,封公子。剛才鯤舟上大概有十三人看見了你驅策符籙,下船之後還請多加小心。在船上有我們書院在,你無需擔憂,但下了……”


    本想拉攏關係、假意客套的蒼蕭話才說一半,卻也被遊俠兒出言打斷了。


    “那要是書院覬覦我的符籙,我要不要擔憂啊?”


    封一二輕佻眉眼,就那麽看著沈璘身後的三個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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