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初一與崔洋二人離開私塾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了,天上星河璀璨,人間燈火闌珊。


    即便言是非出言挽留,打著夜深多虎豹豺狼的借口想要他們二人留下過夜,但崔洋卻執意要走。


    白衣僧人隻說就憑著他這一身修為,別說野獸了,就算是幾個二品境界的修士聯手也未必是他對手。


    更何況,並非他一人,身邊不還跟了個二品境界的小和尚嗎?


    一番話讓言是非啞口無言,甚至臉色都有些難看了。


    豺狼虎豹,這山中有沒有他不清楚,但幾個二品境界的修士還是有的。這話中什麽意思,恐怕再是明顯不過了,眼前僧人從未相信過自己。


    既然對方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若是再強行勸阻恐怕隻會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想到這,言是非隻得親自將他們師徒二人送出了足足十裏地,這才趁著夜色回去。


    許初一與崔洋相視一笑,相顧無言,一同行了五裏路後,許初一這才開口問道:“我走後,那個老儒生與大師聊了些什麽啊?怎麽大師今夜執意要走呢?”


    依照這些時日,許初一對崔洋的觀察,他不像是一個膽小怕事,畏手畏腳的人,也不是一個小氣之人,怎麽剛剛居然婉拒了言是非的留宿邀請,這讓他不禁對剛剛二人所說的那些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沒什麽!”白衣僧人眨了一下眼,訕訕一笑,接著說道:“不過是問我可認識一個人,一個同是禪宗的武僧。”


    少年停滯片刻,突然想起一同進入清名天下的四人中卻是有個僧人,不用說,少年也猜到了言是非說得是那個人。


    “那也不至於這麽不給麵子吧?”許初一疑問道。少年想要從崔洋身上套些關於那個武僧的事,畢竟剛剛聽崔洋那語氣,不像是不認識的樣子。


    白衣僧人笑了笑,沒有揭穿少年的企圖,畢竟即便少年不問,他也是要說的,“我與他不算太熟悉,但也不算太陌生。若要按照輩分算,他還要叫我一聲師叔祖。”


    聽到師叔祖三個字,許初一有些擔心了,生怕眼前的白衣僧人如同清涼峰那幫子人一樣護犢子,畢竟自家人偏心自家人本就無可厚非。


    幫理不幫親什麽的,那都不過是空話罷了。人家千裏迢迢不遠萬裏來拜師,不就是求一個靠山嗎?要是讓天下人知道了師傅不偏袒徒弟,那以後誰還拜師呢?


    恐怕到時候即便有心求佛,幾番思量下來也是轉而問道去了。


    “初一啊。你可知道我佛門的菩薩低眉啊?”


    “額……”


    少年有些語塞,菩薩低眉他沒聽過,不過菩提飛劍的事他倒是再清楚不過了。


    這菩薩菩提相差不過一個字,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吧?


    “菩薩低眉沒聽過,不過倒是直到有一柄飛劍名喚菩提,很是厲害。聽封大哥說是以佛家慈悲普渡之心,可護人周全。”少年隨口說道,尋思著兩者之前至少也有些聯係吧。


    “非也!”白衣僧人搖了搖頭,笑著解釋道:“菩薩低眉是說出家人與人相處,當以慈悲為懷。”


    “這樣啊?那和那個武僧有什麽關係?”少年抬起頭,好奇地問道。


    “佛家不光有菩薩低眉,也有金剛怒目。”崔洋說著將手上念珠纏繞至手腕之上,眼神陡然一變,似乎與剛剛那個慈眉善目的僧人判若兩人。


    這一舉動讓許初一身上的汗毛根根豎起,不知是不是出於警惕,袖中的符籙自行飛出不說,少年自己更是已經雙腿分開而立,一人守關隘的拳架子已經擺了出來。


    “如何?”


    白衣僧人輕描淡寫吐出這兩個字,隨後手上念珠又被他隨手一甩,從手腕之上脫落,轉入掌心之中。


    許初一此時更加疑惑了,說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差點動起了手。


    見少年一副詫異神情,崔洋歎氣道:“怎麽還是不明白?貧僧這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不光有慈悲,還有怒目。”


    “那……這和那個武僧究竟有什麽關係?”,少年嘴角抽動,麵對這麽個啞迷,他著實是不明白。


    “就是說,佛家也不是一家親,不光有禪宗密宗之分,還有兩種主張,以慈悲渡化世人亦或是以力降伏妖魔。世人保羅萬象,妖魔也是包羅萬象。我那個不成器的小孫兒便是後者,總是想著以拳頭說話。這一點不光是我,就連我那個師兄也看不順眼,就想著有沒有那麽一個人可以出麵,將他教訓一頓,讓他知道拳頭大不代表什麽。”


    白衣僧人說到這笑著看向許初一,直到少年與武僧之間恩怨的他笑著說道:“下手重點無妨,打死也無妨!畢竟入了我佛門,還有轉世一說。”


    許初一眯著眼,有些看不懂眼前的這個白衣僧人,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門,輕聲說道:“明白了,下一次遇見了,我隻管放開手腳便是了。他言是非提誰不好,偏偏提你最糟心的人,難怪你不願意給他那份薄麵。”


    “非也!你又錯了!我不願留是因為他還問我現如今太安城內有幾家書院,是否缺人教書。”白衣僧人苦笑一聲:“他既然與我那孫兒認識,必然也是從他口中知道的我。想要借此攀上些關係,好去大魏太安城開間書院教書,說白不過就是想分上一杯羹而已。側臥之地豈容他人鼾睡?即便是熟人也不行!況且這氣運本就不是任人取之。”


    “你這些年,沒有拿走大魏半分氣運?”許初一聞言不禁有些疑惑,他一直以為眼前的和尚即便是受限於太安城內,那也不能說是分文不取啊?


    “哼!貧僧若是動了半點心思,就對不起薛威了。更何況,大魏其實早就該亡了,全靠氣運強撐罷了。”


    白衣僧人搖了搖頭,臨行之前曾將這些年藏下的氣運盡數歸還,恐怕還能延長大魏一二百年國運,往後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大魏亡國,他便可走出牢籠,但是生靈塗炭,他卻見不得。


    “別光說我了!小子,你這一手肮髒的手段可不像是出自那個封一二啊!說實話,你跟誰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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