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葉菩提樹下,昏暗的燭光照在言痕的身上。


    他的袈裟無風而動,眼睛緊緊閉著。神色肅穆,莊嚴得像是高坐在聖地的佛。


    可是……


    可是……


    他的左臉上,奇怪的血色圖案浮現而起,妖異,詭譎。


    這是佛和魔的完美結合?還是佛墜入魔的象征。


    鳳雲煙不怕了,她甚至顯得格外的興奮。


    言痕?大朝寺的主持?與佛最接近的人?


    “嗬嗬嗬……”


    她偷笑了兩下,卻並沒有笑出聲音來。


    緩緩的走向他,再將手放在了他的臉上:“大師,您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您看起來這麽痛苦?”


    她的手劃過他臉上花紋的紋路。講真,她覺得那紋路其實真的挺好看的。


    言痕猛然間將眼睛睜開,可是……


    那是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目露凶光,帶著淩厲殺意。


    這不是一個佛該有的啊。


    “言痕……”


    “言……”


    她的脖子被他掐得死死的,呼吸都很困難。


    “是我,我是雲煙啊。”


    她放柔了自己的聲音,軟軟的用手拍著他的背。


    言痕終於放開了她。臉上的圖案慢慢消失。


    他又是那個悲天憫人的佛,依舊能夠輕鬆成為世人的救贖。


    “剛剛你看到了我墜魔的樣子了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淡淡的,鎮定得不行。


    這事兒若是換成了鳳雲煙的秘密被旁人發現,她肯定是要殺人滅口,而不是這樣和人談心。


    “看見了。大師,你剛剛那樣子挺酷的。”


    她在讚揚。


    “你不害怕?”


    鳳雲煙覺得好笑,怎麽老是有人在問她怕不怕?


    “當然不怕。因為我相信大師一定能夠壓製住自己的心魔,成為真正的佛的。畢竟,我這麽個絕色美人在身邊,你都不曾動心呢。”


    言痕頭一次笑了。


    他笑的時候仿佛有星光落在他的頭上。


    “連我師父都不相信我能夠克服心魔,你卻相信。雲煙,你真的很有意思。”


    “圓寂那個老禿驢,你別信他的。他自己都渡不過紅塵萬丈,有什麽資格來和別人談四大皆空?”


    也隻有她敢罵圓寂是老禿驢了。


    也隻有她可以活得如此的恣意?雖然這份恣意的路上鮮血無數,荊棘密布。


    “雲煙,謝謝你的寬慰。我也相信,我能夠克服自己的心魔的。”


    鳳雲煙哪裏是真的信任寬慰他,隻不過是深深明白在這種時候的人是最脆弱,最無助的。任何一句讚揚信任的話都能夠給對方力量。也能夠讓她慢慢攻占他的心。


    不過如此而已。


    也就是這麽簡單而已。


    “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我要出門一趟。”


    言痕問:“你要去哪兒?”


    “蘭夜約了我去西郊看桃花,我不能不給他麵子吧。”


    “我陪你一起去。”


    看,這果然在開始關心上了,不是麽?


    鳳雲煙搖了搖頭:“你不要去,你要是去了,我怕是演不出那種感覺來。”


    她從重生歸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塗抹上了胭脂濃妝,演的從來不是自己。


    “好吧。”


    言痕毫無疑問是尊重她,她不讓自己跟著去,他不去便是。


    隻是他不太明白自個兒從什麽時候開始居然會主動擔心她了。


    暮春了。


    西郊的桃花開得嬌豔,灼灼熱烈,像是要綻放生命最後的光華。


    其實,這也是事實。


    最多再有一場雨,便是滿地凋零。


    鳳雲煙不習慣別人等她,所以她早早的就來了。


    穿的是一件桃粉色的飄逸紗衣,發間別著的就是一根桃花簪。


    她人在花中,就像是由桃花變化而來的仙子。


    美麗,動人……


    蘭夜從馬車上走下來,一襲淺綠色的常服,身材孱弱,看起來像是風一吹就會倒一樣。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自家的後院的枯井裏藏了十幾具女屍。


    “讓姑娘久等了,罪過。”


    雖然甚至羸弱,但他給人的感覺,卻是很舒服的。像是護城河邊的那一株柳樹,高貴清華,淡看世人。


    “我也剛剛到而已。何況,我盛愛桃花,能夠享受這樣的美景,對我而言,是一種幸福。”


    有小廝從馬車上搬下來了檀木的桌子,擺上了酒菜。


    蘭夜親自為她拉開了凳子,然後說:“這些食物,都是在下親自在廚房做的,你嚐嚐可喜歡。”


    “君子遠庖廚,不曾想右相大人還有這般手藝。”她嚐了一口,覺得味道酸甜可口,鹹辣適中。竟然都是按照她讓下人轉給蘭夜的味道。


    看來,這位右相還真的是舍得下功夫。


    “能為自己心愛的女子親自動手做飯菜,在下覺得很幸福。”


    蘭夜說情話的本事也不低。再加上他看人的時候眼底的柔情如水,很容易就讓人沉迷。


    鳳雲煙也很樂意陪著他顏上這出戲:“那要是能夠嫁給右相,該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啊。”


    “那麽,姑娘願嫁否?”


    鳳雲煙就隻是拿著筷子吃菜,並不做回應。


    忽地,她腳底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某種動物和地上的枯葉相互摩擦方才會發出的聲音。


    “啊……”


    她驚恐的從地上跳起來,發現一條蛇纏在了自己的腳上。


    她的慌張,惶恐,驚叫,一係列的表情都對極了蘭夜的胃口。


    蘭夜就喜歡看女人這樣的表情,這讓他興奮。


    “蘭公子,蘭公子……”


    她顫抖著喊他,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蘭夜立即動手將一把刀子朝著那條蛇紮了過去。


    蛇身分為兩半。


    她還在哪兒回不過神來。


    蘭夜伸手攔著了她的肩膀:“今日你受到了驚嚇,在下送你回去好嗎?”


    她點了點頭,可憐兮兮的說道:“好。”


    將鳳雲煙送回府,他回了馬車。


    馬車的案幾上放著一個罐子。


    他將罐子打開,裏麵一條黝黑的蛇吐出鮮紅的信子在他指尖碰了碰。


    他頓時滿臉興奮:“你看到她今天的表情了嗎?是不是很可愛?”


    那樣的惶恐,真的是讓人全身都軟,唯有一個地方硬啊。


    鳳雲煙方才回到院子,裝出來的惶恐感頓時消失。


    那蛇,是她一早就命人放到那裏去了的,拔了牙,根本就不會造成任何的傷害。


    看來,她現在已經對極了蘭夜的胃口。


    “周嬤嬤,派人去三王府和世子府,就說我鳳雲煙已經有了意中人。”


    “諾。”


    “你確定要嫁給蘭夜了?真的不再想想?朝中那麽多人,說不定會有更和你胃口的。”是白夜。


    他這廝,也就閑來無事的時候,喜歡逗逗他。


    鳳雲煙當即轉身環著他的身子:“人是很多,但是,隻有他的名字裏有個夜字,我想嫁給你,你不娶我。那我就隻能夠嫁給他了,還能夠假象自己是嫁給你了。”


    她的情話技能,如今也是一天勝過一天。


    甜言蜜語用得好,那就是裹了糖衣的毒藥。哪怕到了最後一刻,別人還在甘之如飴。


    “這些假話,你還是留著哄別人去吧。前兒我忽然想起,這位右相癖好特殊啊。你嫁給他了,要是讓他結婚當夜就死了,你還沒什麽。可你若是想要長長久久的跟他過,那你得脫一層皮。”


    原本這些閑事兒他可以不管的。但想著這女人的身上要是因為蘭夜而留下這樣那樣的疤,他偷人偷起來也不舒服啊。


    “白夜,我有分寸。不過就是脫一層皮而已。脫了一層,還能夠再長一層,說不定新長起來的會更加嬌豔也說不定。”


    她多的是養顏秘方。一定會將自己變得越來越妖媚的。


    “你想要對付七王爺,找上三王爺也好點兒啊。雖然說三王爺也不是個好東西,但你不至於受皮肉之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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