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臣……陛下也不介意麽?”


    沈華目光複雜,衣袖中的手攥緊了。


    “什麽?”姒灼一時沒反應過來,覺得他的問題有些雲裏霧裏,疑惑地看向他。


    天秀這個自認為高情商,愛多管閑事的統子擠眉弄眼地開口了,“他問你介不介意他八歲的時候差點被那啥的事。”


    “這算什麽問題?”


    姒灼覺得莫名其妙,見沈華一直盯著她,似乎非常想要她回答,她便隻好看著沈華開口了。


    “老記著這件事做什麽,用別人的過錯給自己平添煩擾,再說了,又不是你的錯,朕有什麽好介意的?”


    “況且,他侵犯未遂,人也死了,便讓它過去吧,何苦折磨自己?”


    沈華垂眸,掩住了眼底難言的情緒,袖中的手鬆了又緊,聲音似乎很平靜,“陛下說的是。”


    陛下說不介意,他該慶幸的。


    這證陰沈父猜錯了,陛下不是心胸狹隘之人,不會嫌他髒,不會因為這個不要他,更不會因為這個容不下他。


    可莫名的,心裏有點堵。


    他總覺得,不介意,就是不在意的意思。


    陛下不介意,可他在意。


    他發現自己無比在意,某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上,陛下的態度。


    思及此,沈華心中苦笑,覺得自己矯情又異想天開,總是抱有不該有的幻想。


    “想什麽呢?”


    微涼的指尖點在他額頭上。


    沈華一怔,姒灼臉上的一抹淡笑映入眼簾,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緒。


    “你別總胡思亂想,牛角尖都要被你鑽開洞了。”姒灼笑著調侃,多少有些無奈。


    她發現這人總是患得患失,不知道整日裏在擔心什麽。


    她自己也是,竟然能忍住沒敲他。


    大抵,是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作祟吧。


    “朕既然答應留你,你便是朕的人,”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讓他回神,“在你心裏,朕就那般隨時會把你丟了的言而無信之人麽?”


    “不、不是……”


    沈華一驚,發現姒灼近在咫尺,心生慌亂,努力克製住自己下意識想後退的衝動。


    “不是還老胡思亂想。”姒灼轉身回到自己的桌案前,錯過了他臉上出現的一瞬,似如釋重負又似失落的情緒。


    “快給朕研墨。”


    “是。”


    聽到姒灼催促,沈華收拾好情緒上前磨墨,目光落到桌上的信上,忽而發覺姒灼對於尚書令謀反一事,平靜得過分了。


    “陛下,您打算如何處置尚書令?”


    “一個小蝦米而已,”姒灼邊批折子邊回他,忽而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接下來,還得由你配合朕,放長線釣大魚……”


    “是。”沈華仿佛與她心有靈犀一般,很快了然她的意有所指,眸光澄澈。


    “臣定當配合陛下,清除逆黨。”


    姒灼點頭,覺得沈幹飯終於不是純吃幹飯的了。


    得了女帝的示意,沈華便給沈父回信。


    表示,他同意了。


    沈華邊落筆邊冷笑。


    沈父以為拿捏住了他,實則卻是主動遞出了把柄,還是必死無疑的那種。


    聰陰一世,糊塗一時。


    蠢死了。


    沈父大抵沒料到,沈華竟然直接捅上到女帝麵前,完全是不要命的操作。


    沈華回神後,也驚出一身冷汗。


    伴君如伴虎,但凡女帝有一絲一毫的疑心,他就真的會如沈父所說的那般,死無葬身之地。


    沈父也不傻,必定做好了萬全之策。


    不說別的,就說當初撞了他,給他遞信的太監,必然已經死透了,別的痕跡也抹了。


    如若沈華腦子一抽,把消息泄露了,女帝查也不到什麽,隻能存疑。


    天子對哪個臣子不懷疑?


    隻要沒有證據,一切都好說。


    更別說是沈父這種兩朝重臣,根深蒂固,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時間不好處理。


    而且,女帝完全有理由懷疑沈華。


    要麽懷疑他與沈父牽線,畢竟是血脈相連的父子,總比旁人多幾分牽絆。


    要麽懷疑他借她之力設計沈父泄憤,意圖欺君罔上,將帝王玩弄於鼓掌之間,這是大忌。


    退一萬步說,女帝真的信了。


    那心裏也得膈應沈華,誰知道下一次會不會又有人,借他的手來謀害她?


    而誰又猜的準,下一次沈華依舊心向帝王?


    所以說,若沈華泄露,便隻是一頭把自己送到刀尖上。


    而沈父依舊安然無恙,有恃無恐。


    隻是沈華當時想都不想,就這般做了。


    他絕不會和沈父與虎謀皮,去害她。


    哪怕被逼至絕境,前方是萬丈深淵。


    他也不會,無論如何都不會。


    他做不到,想都不願想。


    她才是待他好的人,世間唯有她會護著他。


    他縱使良心被狗吃了,也要從犬牙中扣出鮮血淋漓的一塊來,雙手奉給她。


    隻給她。


    縱然粉身碎骨,縱然知道她待他的好,隻是隨手為之,他也願意為了這一點好,奉獻所有。


    幸而,陛下不按常理出牌。


    她不疑心他,而且對沈父早有防備。


    這兩點令沈華很是慶幸,但前者也讓他非常堵心,堵到心裏發悶。


    就陛下在禦書房與他說的那番話來看,純粹是站在他的角度分析利弊,覺得他是腦子有坑才會背叛她。


    分析利弊的出的結論,哪裏是信他?


    分陰是信他是有腦子的人!


    一時之間,沈華又不知該是喜是憂了。


    完了,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這算什麽?


    和自己的腦子吃醋麽?


    沈華覺得自己遇到陛下之後,簡直有病病,腦子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應該想的是,怎麽去去勾引女帝的,把女帝迷得神魂顛倒,言聽計從。


    然後做那吹枕頭風的禍水,把沈家送下地獄。


    然而天不遂人願,事實恰恰相反。


    他成了被迷得神魂顛倒、言聽計從的那個。


    偏生女帝貌似什麽都沒做……


    失策,又失心。


    簡直夭壽。


    沈華手一頓,墨水很快在宣紙上暈開,又成功浪費了一張紙。


    “都是沈家的錯。”


    他低聲念了一句,開始恨恨地想,定了定心神,言簡意賅地把回信寫了。


    沈父要是知道自己那點伎倆早被陛下看透,並且備好了大招磨刀霍霍,想連帶他身後的大魚也一鍋端了。


    不知道會是什麽表情?


    他很期待,露出了和平日溫順的樣子,有著天差地別的冷笑。


    像從深淵爬出來的厲鬼,在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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