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休輕笑,張口緩緩答道:“渡海之法。”


    “渡海之法?”


    洪易神情疑惑,是指造船還是航行?


    塗老不似洪易從未接觸過道法與武道,明白李休所指,解釋道。


    “《武經》開篇首言,武道最終,乃是為堅固肉身,超脫生死。絕非為一時意氣殺戮逞強,世間如苦海,肉身如渡海之筏,若肉身堅強,則能載人直達苦海彼岸。”


    “《道經》開篇又講,世間如苦海,人之肉身如渡海之法,然苦海無邊,恐筏終腐朽,唯有神魂堅固,則可舍棄舟筏,以自身之力,遊至苦海彼岸。”


    “先生是想教你武道或者道法。”


    《武經》與《道經》是大乾王朝開朝之時,皇帝下令,舉國之力所編著的。


    相傳,《武經》收羅天下萬般武學,《道經》則是收羅天下所有道術,若能得到,可以根據上麵法門修習健體強魂。


    可惜,這倆本書在編著之後,還沒有過幾年,大乾王朝就又突然禁止刻印,同時還把已經刊印的書從民間收集起來一舉焚燒,至於民間凡是還有藏書的,一經發現,俱是重罪。


    不過,大乾王朝雖然禁止民間修煉武道,但卻大肆鼓勵皇室貴族、官宦之家練武修道。


    本來以洪易出身有機會見到這兩本寶典,但可惜他頗受父親不喜,禁止他修煉任何武學,更別說較為武學更加玄妙的道法,所以至今一直無緣得見。


    塗老知道李休來此的目的之後,心神舒緩了些,看了看不知在想著什麽的洪易,拱手向李休問道。


    “不知先生打算教授小先生武學還是道法?”


    先生是對人的尊稱,塗老叫李休先生是覺得他實力不可揣測,叫洪易小先生則是因為他不似凡夫俗子,沒有成見鄙夷,願意為小狐狸們發蒙。


    世間是一個大苦海,人在海中,肉身是船,魂兒是船裏的人。船載著人,一直向彼岸行駛,是修煉肉身,堅固船身,直至苦海彼岸?還是修煉魂兒,使船裏的人熟悉水性,能棄船而行?


    武學還是道法,李休要傳授洪易哪一種?


    李休彈指笑道:“武學道法,兩者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超脫生死,何必分得那麽開。船在苦海上行,終有腐朽之日,然人力亦有竭盡時,又能在苦海之中遊出多遠。”


    “何不兩者同修,等舟筏腐朽,再身渡苦海,兩者接力,到達彼岸。”


    “這……”


    塗老麵色怪異,此論實在有些荒謬。


    先不說人的精力才情有限,極少人能在武學道法上都取得不俗成就,超脫艱難,何不專修一道,走得更遠。


    再說等兩者修到高深之處時,有關礙阻遏,終要作出選擇,必須舍棄一道,才能繼續前行,是無法避免的。


    這是他們純狐一族原來與修行聖地大禪寺比鄰之時,他向寺裏高僧請教得到的肯定答案。


    當年那位高僧已經觸摸到武之聖者境界,世間罕有人能比,看來眼前這位先生無論是見識還是實力都無法與當年那位高僧相比。


    不過武之聖者,世之罕見,哪能那麽容易碰到,這位先生實力應該也不弱,當這位小先生的師父遠遠足夠了。


    刹那間,塗老心中念頭幾轉,接著說道。


    “先生這番論述,令我大開眼界,能夠得到先生看重欲收為徒弟真是小先生的福氣。”


    非是塗老暗地嘲諷,而是它不想表露太多,大禪寺以前是修行聖地不假,但二十年前早已被朝廷以夥同前朝餘孽意圖謀反之罪名派大軍剿滅,千年古刹付之一炬,僧人屠戮殆盡。


    任何與大禪寺有關係的現在都是朝廷重點通緝,塗老不想給已遷族到西山幽穀的純狐一族帶來災禍。


    但他眼底流露出神情,怎麽能瞞得過李休,不過李休也沒有興趣與他辯論,眼界之限,注定兩人聊不出什麽。


    李休轉目再看向洪易,問道。


    “怎麽樣,洪易,你可願意拜入我的門下,成為我的徒弟?”


    洪易麵露為難之色,心中十分掙紮,最後化為一口長歎。


    “唉,實不相瞞,洪易非常願意甚至渴望拜入先生的門下,學那渡海之法,強身壯魂。”


    “但……,唉,非是小子推脫,但我實在是有難言之隱,不能練武修道,還請先生千萬不要怪罪小子。”


    洪易站起身來,對著李休恭恭敬敬的拱手說道。


    李休也不惱怒,再次示意洪易安心坐下。


    “是因為你的父親洪玄機吧?”


    被李休一口道破身份,洪易驚詫不已:“先生怎麽知道?”


    塗老聽到這番對話,目光驚詫的看向洪易,他怎麽也沒想到元妃隨便帶回來的一個教書先生,竟然是洪玄機的兒子。


    武溫侯洪玄機,此人文武雙全,爵位隆重,uu看書 uukanshu.co 位極人臣,大乾境內,少有人不知他的赫赫威名。


    不過看洪易的一身裝扮,似乎不怎麽得到洪玄機的寵愛啊。


    洪易眼中異芒閃爍,的確,他的父親洪玄機嚴令禁止他修煉任何武學,身為人子怎好在他人麵前說自己父親的不是,所以才說是難言之隱。


    李休未解釋他如何知道洪易的來路,隻是接著說道。


    “那你覺得你父親洪玄機對你怎樣?”


    洪易被問得一滯,麵色灰暗下去,神情頗為哀傷。


    他父親洪玄機對他不能說是不聞不問,但每次召見他時,總是免不了一番莫名訓斥。


    搞得武侯府內誰都知道父親對他不喜,甚至是厭惡,哪怕是府中奴仆都能欺辱他,代價不過是遭到趙夫人一番不痛不癢的責斥而已。


    洪易是庶出,從未想過與嫡子洪熙比,但在武溫侯府中的待遇卻也遠遠比不上其他的庶出之子。


    溫侯府占地百畝,富麗樓閣層層疊疊,他身為武溫侯之子,所居住的不過是一處西北角的偏僻破舊小院,除了是一個人住外,比府中奴仆所住之所還要不如。


    至於每月例錢,除開能夠他買紙買墨外隻能勉強餓不死,不然他雖是讀書之人,身軀也不至於如此薄弱。


    他到這西山來,一是為了逝去的母親祭奠守墳,二則就是為了不留在武溫侯府中受那窩囊氣,清閑自由一段時間。


    想到這些年,洪易沉默下去,久久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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