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場中兩敗俱傷的一人一虎,所有看客皆是驚得瞪大了眼睛。


    舍棄左臂,以換取右臂刺穿虎目、右掌刺入虎腦的機會。


    很顯然,女子的這種凶狠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這種對自己的狠辣無情最是驚人。


    但,戰鬥並未終結。


    一聲震耳欲聾的痛苦虎嘯之後,沒了左臂的女子被狠狠甩出。


    其後,金剛虎虎軀不斷搖晃著,一步一趔趄的朝著癱倒在地的女子緩緩逼去。


    過程中,鮮血與雪白的腦汁不斷從黑黝黝的虎目中流出,在擂台上拖出滲人的痕跡。


    女子絕望的仰望著空中,臉色因大量失血而變得略有些幹癟。


    擂台外,狂躁的呼喝聲忽然再次響起。


    因為他們突然想到了押注,若是女子未死,那他們可就虧大了。


    也就在此時,金剛虎忽然四肢齊顫,而後頭一歪,摔倒在地。


    低沉的虎嘯聲斷斷續續的響起,金剛虎不斷掙紮著,可除了在痛苦中調轉了頭尾外,並未再度站起來。


    此時,二者之間隻剩下一步多的距離,但虎口卻已在三丈之外……


    眼見到這一幕,擂台外頓時響起一大片咒罵聲。


    而那個女子,也不由得喜極而泣,眼中露出慶幸與仇恨之色。


    可正當所有人以為大局已定、勝負已分時,金剛虎的尾巴忽然高高揚起,而後閃電般劈下。


    嘭!


    一聲悶響,女子的頭顱瞬間被砸癟,而金剛虎的身子也停止了抽搐,就此沒了動靜。


    擂台外,所有聲音瞬間消失,直到十餘息後,方有各種罵詞狂飆而出。


    很顯然,這場死鬥,場中沒有一個獲利的。


    唯一賺得盆滿缽盈的,隻有勾欄主家。


    視線再度轉移,掠過一處處別開生麵的演藝之後,出現在中部位置的,便是一個圓形的建築。


    建築名為薈萃樓,薈萃樓共分三層,下寬上窄,環形的密閉區域內是座席及雅間。


    裏麵正中則是一個一丈高的圓形演藝台,台上正有歌姬撫琴撥弦、鼓吹笙簫,還有舞姬盡情舒展著腰肢與纖細的肢體。


    薈萃樓之後,則是恩客留宿院,以及勾欄內部區域。


    此刻,在恩客留宿院中,已有個別屋舍傳出隱隱約約的嗯嗯啊啊聲。


    這般風花雪月之地,於情色激欲幾乎是麵麵俱到,也難怪會讓無數腰包鼓囊的恩客流連忘返。


    隻不過,今日的長風勾欄或許還要在火熱的頭上添一把血色。


    因為在勾欄四麵八方的街道中,正有大批東廠番役雲集而來……


    薈萃樓。


    當象征著戌正的鍾聲敲響,所有恩客頓時精神一振,前傾著身子熱切的望向演藝台入口處。


    因為他們知道,正主該上場了。


    事實上,他們當中有不少人就是奔著那位正主而來。


    近幾日來,關於長風勾欄新晉清倌頭牌“妙月”的傳言可是沸沸揚揚,讓他們慕名好奇的緊。


    “聽說這位妙月姑娘曾經是西方至聖宗的聖女,因犯了大錯才被逐出宗門,而後被長風勾欄以大代價留下,不知是真是假?”


    “那至聖宗的聖女可不隻有一個,據我一位表親說,至聖宗的聖女足有九人之多。


    這妙月即便是聖女,那也肯定是排名靠後、沒什麽背景的。”


    “嗨!管她是不是,咱看的是人,又不是身份。”


    “嘿,一看老弟就是經驗淺薄的,這很多時候啊,有沒有身份,區別可是很大的。


    你說,同樣是一般相貌,一位隻是普通百姓出身,但另一位卻是王女,這運動起來,那感受能一樣嗎?”


    “這,好像是這麽回事,我這一想,心中倒是生出許多征服感來……”


    “哈哈哈,所以說,這聖女的身份才是吸引人的重要籌碼啊!”


    “兄台果不愧是花壇老手,佩服佩服!”


    “哎~哪裏哪裏,隻是一點淺見,一點淺見,哈哈……”


    ……


    “昨日崖巔風與眠,靈鵲銜來彩雲被。


    呼號、呼號,夢上穹樓闕,唯見孑影不見君。


    晨霜蟄纖軀,殘月催人醒。


    知否、知否,三下雲嵐山,我於江頭喚歸舟。


    ……”


    一道吟唱聲悄然而起,起音像是山女輕哼,聲音幹淨、脆甜,帶著山泉的芬芳在山穀中回蕩。


    但兩句之後,音調再變,像是久居靈山的癡情仙子,聲音縹緲、哀婉,帶著月宮的空靈於江口低訴情殤。


    在這婉轉的吟唱聲中,眾人的腦中竟是不自禁的出現了一副畫麵。


    畫麵中,一個身著銀色長裙的嬌俏女子站在懸崖頂部,望著眼前的雲海怔怔出神。


    不知多久之後,女子似是倦了,蜷縮著身子緩緩側倒在地,雙手作枕頭,在崖風的吹拂下陷入沉睡。


    其後,十來隻靈鵲衝入天際,將紅燦燦的晚霞銜來,如同被子一樣蓋在了女子身上。


    風聲呼號之中,女子在夢中淩虛而上,來到了雲霧醉人的仙宮重樓。


    她在那裏徘徊著、張望著,像是在追逐尋找著什麽人,但除了雲霧上自己的影子外,什麽都未曾看到。


    寒霜浸透了她單薄的身軀,月光也灑下清冷的光輝,將她自夢中喚醒。


    女子起身眺望著遠方浩渺的大江,隻是眼中已沒了曾三次偷下雲嵐山、在江口翹首等待歸舟的期盼與渴望,有的僅僅是比江水還要冰涼的孤寂。


    輕唱收尾,圓台中央已經出現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身穿銀色長裙、玉帶束腰,臉上蒙著銀色輕紗,遮住了口鼻與下巴。


    但那雙好似藏著一湖孤寂的眼神卻清冷對外,我見猶憐。


    滿樓恩客盯著女子翩若驚鴻、曲線玲瓏的曼妙身姿,一時間竟生不出褻瀆的心思。


    更詭異的是,竟還沒有人發覺到這種狀態的離奇。


    不過,就在此時,一道輕柔與剛硬相摻雜的大笑聲忽然自外間響起。


    “好曲、好調、好唱功,一枚銅板的價,買她!”


    殿內人群先是一愣,繼而紛紛大怒。


    “放肆!”


    “混賬!”


    “哪個蠢貨,膽敢褻瀆妙月仙子?!”


    群情激憤之中,不少恩客都卷起了袖子,不善地瞪向入口處,想要將那口出狂語的混蛋打死。


    然而,率先回應他們的,卻是一連串的慘叫及驚呼聲。


    緊跟著,一個護衛頭領連滾帶爬的跑入,滿臉驚懼的驚叫著。


    “東、東東東……”


    “沒用的東西!”


    角落中,一個黑衣老者猛地出現,一巴掌抽斷了那護衛頭領的脖子。


    而後,黑衣老者轉身看向入口處,神情陰沉、殺機四溢。


    然而,當一道道的身影自陰影中顯露出身形後,黑衣老者卻頓時神色一僵,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而環形的三層恩客席位中,那些叫囂的聲音也瞬間消失,趴在欄杆上一臉憤怒的身影也如同彈簧一般縮了進去,不敢顯露分毫。


    “怎麽,咱家一枚銅板買她,你、有意見?”


    隨著這聲輕笑響起,一道身影緩緩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那是一位相貌妖異、看麵相好似三四十歲的男子,隻見他頭戴黑色高頂輕紗帽,帽子前部正中的帽簷上,還鑲嵌著一枚金色玉石。


    身上穿的則是深銀色飛蟒袍,腰間束有一掌寬的金色玉帶,後背上還披著帶有雲紋批領的青色大氅。


    這人雙眸狹長、眸中透著淡淡的傲氣,外加深沉的冷意。


    其單薄嘴唇勾起的弧度與光潔麵部鐫刻的漠然相呼應,給人一種不敢平視的壓迫感。


    不過其脖頸處的一片光滑,卻說明了其自小便淨了身的事實。


    很顯然,這是一位公公,而且是一位地位極其不凡的公公。


    “沒、沒,不、不是,魚衛主,這,清倌人她是不賣身的。”


    黑衣老者結結巴巴地說著,腰背不自禁的彎曲下來,兩鬢間隱約可見有細汗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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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這位可是東廠懸雲衛的衛主,魚思賢!


    身為東廠五衛排在最前的第一衛主,魚思賢不僅實力高深莫測,而且喜怒不定、心狠手辣,幾乎沒人敢招惹。


    雖然魚思賢冒頭而出的時間很短,但一連串的辣手動作之後,名聲已經十分響亮,即便比之狩夜司五鬼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江湖中也已經有了魚思賢的綽號——閻王魚。


    這個綽號一方麵是在說明魚思賢的狠辣無情,另一方麵也是在暗諷。


    閻,閹,同音同門,旨在諷刺魚思賢閹宦的出身。


    “嗬嗬……”


    魚思賢輕笑一聲,一抖大氅在麾下番役搬來的太師椅上灑然落座,而後斜睨向黑衣老者。


    “賣不賣身,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長風勾欄說了算,是我東廠說了算!”


    話落,魚思賢猛地眸子一冷,蘭花指捏著的銅板閃電般飛射而出。


    黑衣老者麵色大變,可還不待他作出反應,那銅板便已穿透了他的眉心,滴血不沾的繼續向圓台上的妙月射去。


    “魚衛主,你過了……”


    一道滄桑的輕歎聲忽然響起,與此同時,一個麵容蒼老的老嫗無聲出現在妙月身前。


    隨著手中黑笛揮出,一圈無形的漣漪忽然出現在半空中,像是一麵鏡子,擋在了銅板前。


    然而,那圓形的漣漪防禦很快便被衝散,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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