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張鵬飛的身體狀況,比起一個多時辰之前,還要不如。


    他的頭上,似有理發師在工作,不時有發絲掉落,原本烏黑濃密的頭發,變白變的幹枯不說,還幾乎掉了個精光,跟絕大多數癌症晚期的病人相差仿佛。


    他的眼睛凹陷,鼻梁塌陷,嘴唇開裂,一口堅硬、潔白的牙齒,也變得蠟黃、鬆動。隻要輕輕一碰,就可能從牙齦上脫落。


    除此之外,他全身血液的流動,再也沒了往常那種,如同長江黃河一般,奔流不息所發出的“嘩嘩”聲。


    因為肌肉的萎縮,血管、經脈的堵塞,心髒的衰竭,他全身的血液,幾乎已經到了滯塞的地步。


    因為滯塞,他全身的血液,都擁堵在幾個地方,讓他幹癟的身體上,出現了幾處十分微微的浮腫……


    又一次觀察了張鵬飛的身體狀況,那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感,再次湧上了歐陽詢的心頭。


    他小心翼翼的將這位小友的頭托起,然後把丹藥塞入了對方的嘴裏。


    “張兄弟的情況真是越來越糟糕了,希望這顆丹藥,真的能如你所說,為你帶來一線生機!”


    培元丹不愧是係統所出的精品,根本不用咀嚼,入口即化,很快就融入了張鵬飛的身體中。


    強大的藥效,迅速產生了作用。


    萎縮的血管,在丹藥的滋潤下,稍稍恢複了一些,經脈上的堵塞,也因為丹藥,有了細微的好轉。


    血液的流動變得通暢,張鵬飛身上的那些浮腫,也隨著血液正常流動,稍稍消退了一些。


    然而培元丹雖然神奇,但效果也僅限於此,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改變,並不足以讓張鵬飛好轉。


    “唉!”有鑒於此,歐陽詢微微歎了口氣,再次背起他的忘年交,朝著陸青霜、陸青雲兩人居住的地方而去。


    他作為一個天人武者,一生追求的,是那至高無上的武道巔峰,是武神的境界。


    他可以為了張鵬飛舍生忘死,豁出性命,卻還沒到能為了他,放棄自己最為崇高的理想,舍棄進階武神的地步。


    朝聞道,夕死可矣。武神的境界,對歐陽詢來說,就是得道。


    早上得道,晚上都可以死,這種對武道的執著,是任何事物都難以超越的。


    為了擁有進階的機會,他不會放棄觀看泰山論劍中,最為巔峰的一戰。


    他知道明天這一戰,沒有兩三天絕對不會結束。


    持久戰,對於打的人來說,體力消耗巨大,對觀看者來說,也同樣不輕鬆。


    為了能完整的觀看那曠世之戰,歐陽詢必須打坐調息,恢複實力,以便能夠集中精神,觀看這場曠世之戰。


    眼下,他已經完成了對張鵬飛的承諾,生死各安天命,需要看張鵬飛自己的造化。


    即便從朋友的角度來講,他隻需把張鵬飛交給可靠的人照顧,就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的地步。


    陸青霜和陸青雲是他的徒弟,張鵬飛對兩人又有著大恩,若是這世上有可靠之人,那他們倆必定是其中之一。


    這姐弟倆因為沒上山,所以同樣居住在泰山腳下,雖然和張鵬飛租下的小屋比較遠。


    但山下的路,比起陡峭的山路,可要好走了許多,運轉輕功之下,歐陽詢沒走多久,就到了地方。


    ……


    嬴式一脈,雖然日漸衰敗,但他們特殊的身份,使他們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自身的威儀。即便出門在外,也不能弱了氣勢。


    泰山腳下的小鎮,並不繁華,但在舅舅陸豐的張羅下,陸青霜和青雲姐弟倆,還是被安排,住進了一間五進的大院。


    一丈高的院牆,院內外把守森嚴,幾乎到了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程度。


    莫說是現在這個狀態的歐陽詢,就算是全盛時期的他,也沒有把握,在背著一個人的情況下,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姐弟兩居住的地方。


    好在,泰山論劍開始前的日子裏,歐陽詢沒少和姐弟倆接觸。他們的舅舅陸豐,因為歐陽詢天人武者的身份,對其始終恭敬有加。至於把守的侍衛們,也有不少,為了巴結他老人家,主動幫他買過酒。


    擺明身份,亮明車馬,當下也沒人敢阻攔這個老爺子,歐陽詢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背著人,走進了院落。一直到了陸青雲的房前。


    到了地兒,歐陽詢喚來兩名侍衛,讓他們抬著張鵬飛進屋,隨後又順著長廊,走到了陸青霜的房前,敲響了徒弟的房門。


    “扣~扣~”


    若陸青霜是男孩,歐陽詢定然會長驅直入,不過他的徒弟,畢竟是個女娃子,所以一些表麵文章還是要做的。


    房門敲響後,足足過了四五個呼吸,才傳來動靜。


    古人的娛樂活動本就少,又值寒冬臘月,天氣嚴寒,陸青霜早在半個時辰前,就入睡了,就連伺候她的丫鬟,也和衣躺在外間,睡了過去。


    外間的丫頭因為職業的原因,睡得並不沉,陸青霜也因為,今日一整天都感覺心神不寧,神色恍惚,睡覺時也是輾轉反側,睡得不踏實。


    這時,突然聽到了敲門聲,忙穿了衣服,讓丫頭去開門。


    “吱呀~”房門被打開,陸青霜的聲音,立刻就從屋裏傳了出來。


    “晴兒,是誰來了?”


    “回長公主的話,是您師傅來了!”


    “那還不速速請他進來!”一聽是師傅,陸青霜立刻放下了警惕,出門迎接前,特意從閨房的角落裏,取出了一瓶酒。


    隻是當她將酒放好時,歐陽詢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師傅,您怎麽從泰山下來了?這麽晚了,您老人家來找徒兒,莫非是有什麽要事不成?”陸青霜知道事情一定不簡單,一邊乖巧的拉開凳子,伺候歐陽詢入座,一邊出聲詢問。


    “這麽晚了,為師也不想打攪你休息,不過這事確實事關重大,所以我才連夜下山。”當下,歐陽詢沒有絲毫隱瞞的,將張鵬飛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自己的徒弟。


    “什麽?張大哥他命在旦夕,恐不久於人世?師傅您說的是不是真的?”陸青霜聞言,臉上立刻出現了一抹難以置信之色。


    張鵬飛何須人也,連她師傅都曾誇下海口說,“此子必成大器,用不了二十年,天下第一對他來說唾手可得。”


    這樣的人,居然被人打傷,而且傷重的命在旦夕,陸青霜怎能不驚,怎敢相信?


    “當然是真的,張小兄弟他雖然天賦異稟,就連老夫也是自愧不如,可他這次的對手,是天榜第五的血手人屠。


    殺一人是罪,殺萬人為雄,殺十萬便是雄中之雄!血手人屠殺得人雖然不足十萬,卻早已是當之不愧的雄中之雄。


    張小友年紀輕輕,麵對這種殺人不眨眼的傳說人物,能戰而殺之,並暫時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說出去已經能讓天下震驚了。若是不是這小子心氣太高,不願意晚十年再動手……”


    歐陽詢在那裏唏噓感慨,順便恢複一下體力,他的寶貝徒弟卻已經壓抑不住對張鵬飛的擔心,打斷道:“張大哥現在何處?”


    “額……”看著神色焦急,淚珠已經在眼眶中打轉的徒弟,歐陽詢幽幽一歎,這才一指門外道,“你畢竟是女兒身,把張小兄弟放在你這裏多有不便,所以我吩咐侍衛,讓他們把張兄弟抬到青雲房中去了!”


    他的話音剛落,隻聽“嗖”的一聲,陸青霜盡然已經消失在了房內,空氣中隻留下了道道殘影。


    “這丫頭……”歐陽詢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搖了搖頭,順手抄起桌子上的酒瓶,追了過去……


    陸青霜的身法再快,也隻是一個練武沒多久的後天武者,歐陽詢即便內力還沒有恢複,卻也是個實打實的天人中期武者。因此,沒過多久,陸青霜便被歐陽詢給追上了。


    這裏隻是臨時住所,並不是皇宮大內,因此姐弟倆的住處,隔得並不算遠。


    沒過多久,陸青霜和歐陽詢,便來到了陸青雲的房中。


    此刻,陸青雲已經被侍衛驚醒,而張鵬飛也被安置在了他的房間中。


    隻是,因為張鵬飛來的匆忙,安置他又花了一段時間,所以陸青雲還沒來得及查看他的情況。


    等他的姐姐陸青霜到來之時,他才一屁股坐在了張鵬飛身邊,輕輕掀開了蓋在他身上的被子。


    因為服下了培元丹的緣故,張鵬飛的傷勢,並沒有進一步的惡化。


    此時此刻,他還維持著吞服丹藥前的狀態——頭發脫落、牙齒鬆動蠟黃,整個人看上去完全不似年輕人,而像是一個八九十歲,行將就木的老人。


    “這……這是張大哥?”當看到被單下生物的第一眼,陸青雲就被嚇了一跳,一連後退了數步,才勉強壓抑住了心中的驚駭。


    其實也不怪他膽小,張鵬飛現在形容枯槁,嘴唇發紫,又瘦的隻剩下皮包骨頭,隻比幹屍勉強好一些,看上去確實挺嚇人。


    陸青雲因為這些年的經曆,心智比起同齡人已經成熟了很多,但他畢竟才十四歲,突然看見一個類似幹屍的東西,不可能不害怕。


    “臭小子,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寶貝徒弟質疑自己,歐陽詢可以忍,但這並不代表他對其他人也有這麽好的脾氣。就算這個其他人,是寶貝徒弟的親弟弟也不行。


    當下,他冷哼一聲,輕輕的在陸青雲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唔~”頭上吃痛,陸青雲有些委屈的看了歐陽詢一眼,默默走到了姐姐身後,拉了拉她的衣袖。


    姐弟倆一起生活了多年,陸青霜自然知道弟弟的意思,弟弟要問的,也是她想知道的。


    當下,她便接過話茬,道:“可是張大哥他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半個月前,他的樣子,看上去還不到二十啊!”


    “其他人懷疑我也就算了,居然連徒兒你也懷疑我?”歐陽詢瞪了徒弟一眼,解釋道,“你還小,隻知道天榜第五厲害,卻不知道他厲害到什麽程度。


    如果不相信我的話,你們可以問問外麵的侍衛,看看他們聽到血手人屠這個名號後,會有什麽反應?


    也不看看傷這小子的是什麽人,那可是血手人屠公孫起,就連四絕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存在。


    若不是張小子年輕,生命悠長,中了冥王叩首這等邪功,豈有幸理?


    無數人在這一招下,生機大量流逝後,轉瞬百年,眨眼間化為枯骨。


    張小子能為自己保留一線生機,實屬不易,反正我老人家是沒有這種本事的!”


    “保留一線生機?師傅你的意思是,u看書ww.uukansh.co 張大哥還能大好?”前麵的話,陸青霜沒有聽進去,但最後一句,她確實聽了個清清楚楚。


    “確實可能大好,隻是幾率不大而已。如果哪天他真的醒過來,並恢複了年輕,那麽恐怕他的武學境界,就不弱於武神了。”歐陽詢回答之時神色複雜,有期盼,有向往,還有一絲絲的羨慕。


    “有希望好就好,有希望就好!”陸青霜聽到這番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陸青雲則是趁機道:“姐姐,皇城之中名醫遍地,我們回去後,以我們的身份,隻要一聲令下,定會為有無數名醫,替張大哥他治病!”


    少年之前一直找不到勸姐姐回去的方法,如今張鵬飛重傷,剛好讓他找到了理由。


    當然,陸青雲這話,雖有利用張鵬飛受傷的意思,卻也是出於真心,想要找人醫治這位對他有恩的大哥哥。


    “那……便依你!”以往,怎麽勸說都不被說動的陸青霜,這次隻是稍稍猶豫,便鬆了口。


    歐陽詢見此情景,不由幽幽一歎,雖然不願,但寶貝徒弟都答應回皇城了,他又怎麽可能置身事外。


    “終於還是被卷進了奪嫡的漩渦之中!”仰天長歎一聲,歐陽詢走入了客房之中,開始打坐調息。


    既然有些事情滿意避免,那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高自己的實力。


    而眼下,能提高他實力的,隻有觀看明日一戰這一條途徑,而要一絲不落的看完戰鬥,他就需要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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