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有著淡淡的水生花和芙蕖的味道，甜美靜好，讓緊繃的神經能夠稍微放鬆下來。雲綺嘴唇開合幾次，才緩緩說出一句話來：“我……我們就此別過，好不好？”
她是鐵了心，再不想陷入那深宮之中。
她是鐵了心，再不想同前世有什麽牽扯。
縱使情深意重，縱使背叛絕情，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逝者如斯，過眼雲煙。
胤禛的臉色漸漸慘白起來。
他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走，身體像是麵條一般癱下來，倒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隻見他單手撫了胸，竟像是喘不過氣來的樣子。
雲綺見他如此，不由別了眼去。
胤禛神情木然，盯著她看了半晌，麵色卻是漸漸平和，隻是那雙眼睛裏隱約透出一絲灰敗的無力。
“你……你當真再不想與我有任何幹係？”幾乎是用盡渾身的力氣，胤禛才艱難地吐出這麽一句話。
一個“是”字卡在雲綺的喉嚨中，竟是久久無法作答。
見她不回答，胤禛原本已經灰敗下去的眼神再度呈現出一抹亮光，緊緊盯了她，希望得到心目中的回答。
雲綺咬了唇，嘴裏有著淡淡的血腥味。輕微的痛楚通過嘴唇的神經傳達到大腦裏，她抬了頭，看向胤禛。
雖然名字不同，長相也不同，但他的那雙眼睛並沒有變過。
純淨到如同清水，明亮如同星子。裏麵的情意深切，讓人一眼就看的出來。腦海裏不自覺的湧起昔日的情景，像是走馬燈一樣，一幕一幕在眼前晃過。
他最後是負了她，但之前……雲綺用力的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
“我已經從宮裏出來了，相信赫連清風已經將我的‘死訊’報給了乾隆知道。所以，現在我已經和那個宮廷無關了。”雲綺看向胤禛，“我不叫雲鈺，也不叫雲綺，我的名字是文雪。 不過是個普通百姓罷了。”
胤禛再度看她。
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打量，仿佛怕漏看一眼，她就會消失。
然後，一抹淡淡的笑意浮上他的臉龐：“正合我意。”他一直緊鎖的眉頭突然在這一瞬間舒展開來，“我有一個願望，就是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過平平常常的生活。”
他雙眼看著雲綺，極是真誠。
聽他如此說，雲綺心頭先是一陣激動，旋即想起他的身份。
十五阿哥，永琰。
將來的嘉慶皇帝……她幾乎仰天長笑，他要去隱居了，那誰來做嘉慶？
她定定地看了胤禛，一字一句道：“你是知道的，我有預知的能力。”
胤禛一愣，不知道這個關頭雲綺說這個作什麽，卻還是點了點頭，輕道：“知道的。那又如何？”
“不如何。”雲綺淡笑，麵上極是譏諷，“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雖然你是胤禛穿成了永琰，但是，你就是下一任皇帝。大清國的嘉慶帝……這是絕對不會改變的事情。你……如何去做一名普通的百姓？”
胤禛麵色如常，根本沒有絲毫改變。
“即使如此，又如何？”他似乎萬事在握，信心滿滿，“即使弘曆的遺命是由我繼位，我亦可以離開。頂多讓永瑆頂了永琰的名號，預知的永遠隻是結果，其中的過程和反複，都是沒有辦法預料的。”
雲綺再度看他一眼：“我沒有說明白，不是遺命。這回是因為弘曆活的太久了，再在皇位上待下去，就會超過聖祖在位的年歲，他為了避諱，退居太上皇，由十五阿哥永琰即皇帝位。”她看了看胤禛微變的臉色，又道，“所以，你的那個主意，是絕對不可能有用的。”
胤禛不語。
“你舍得這大好江山嗎？”雲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發出一陣尖利的笑聲。她一字一句，像是在逼他。她像是負了傷的野獸，隻想狂暴地撕裂傷害她的人。
卻更像是從地獄中爬出的厲鬼，滿眼的血紅。
胤禛看著她，目光中充溢著憐惜與心痛，以及深深的後悔。
他再也管不得許多，上前一步，將她攬入懷中：“如果你肯原諒我，我馬上拋開這名頭與你離開。天涯海角，我們一起走就是了。”
雲綺僵硬的身體在聽到這句話時放鬆了下來。
她的臉貼在胤禛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這有節奏的心跳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讓她的情緒慢慢恢複過來，她漸漸的冷靜了。
“你是說，你再也不回去了？不回那個紫禁城？”雲綺從他的懷中抬起頭，說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
“是。”胤禛點了頭，堅定地回答，“如果你願意，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就走。”
雲綺卻又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曆史是不會被改變的……她知道這點。即使現在胤禛和她走了，但以後呢……他再不是皇子，再沒有特權，也不會有奴仆，或許還會活在被追回的恐懼之中。
在這樣的日子下，那原本就不堅定的愛情，會再度如飛灰般湮滅吧？
雲綺露出淡淡的笑容，她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清楚的知道，再怎麽樣深厚的感情，也禁不起現實的打磨。
等他吃到苦頭，他就會埋怨自己……因為自己的拖累，才讓他從天之驕子落魄於地……她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打擊了。
君如磐石，妾如蒲草……隻不過是千百年來，人們所幻想的愛情罷了。
她看向胤禛的眼神多了一分悲哀。
與其讓這份感情在人世的塵埃中破碎片片，還不如在這時候，就將它掐滅。留在記憶中的，永遠是最美好的。
胤禛也看著她，等著她的回複。
半晌，才見雲綺長歎了口氣，閉了閉眼睛：“我累了。”
胤禛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情，卻點點頭，端了一邊的甜羹：“先前命人煮的，你先吃點，然後再睡吧。”
雲綺也不多言，接過羹慢慢喝。
心中卻是一陣痛過一陣……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生離死別，而是明明相愛，卻要親自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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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不回答，胤禛原本已經灰敗下去的眼神再度呈現出一抹亮光，緊緊盯了她，希望得到心目中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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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定地看了胤禛，一字一句道：“你是知道的，我有預知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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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情，卻點點頭，端了一邊的甜羹：“先前命人煮的，你先吃點，然後再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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