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


    她靜靜的靠在椅背上,看著深藍的天空。


    這些日子以來,她最常做的事情,似乎就是看著那深藍近黑的天空。她不願意出門,不想看到武丁身邊的位子多出一個婦邢。


    她不是婦好,她隻是陶碧。


    所以,她沒有婦好的勇氣,她不能直麵這樣的人生。於是她隻能逃避,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去看那一切。看不見,仿佛就沒有發生。


    她仍舊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等八年後的大限來臨。


    可惜,世界上的事情,往往不如人願。次日一早,婦邢的宮殿就傳來了惡耗,婦邢被殺。而凶手……竟然是重伯。


    於是無數的目光立刻盯在了她的身上。


    誰都知道,重伯是婦好的追隨者,甚至連武丁都無法支使他做事。能夠命令他的,僅婦好一人矣。


    就連武丁也不相信她。


    陶碧帶了慘淡的笑容,將自己關入寢宮,誰也不見。她從武丁的眼睛中,頭一次看見憤怒與痛恨。


    原來“你的心裏隻有我,我的心裏也隻有你”不過是白日的一場煙花夢而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宮室的門被人強行打開。


    許久不見的陽光從門隙裏揮灑而入,將她的眼睛刺得微微有些流淚。


    高大的人影在麵前站定,良久才長歎出聲:“婦好,我知道你不喜歡邢兒……隻是,你不應該下這麽重的手。”


    是武丁。


    陶碧長久的沉默。


    也不辯解,她什麽也不想說。反正……自己不是婦好。麵前的男人,不過是許多年以前就已經化為飛灰的名字。


    隻是一個名字而已。


    自己出生的時候,他已經化為飛灰…一如他帶給自己的愛情,不過是虛幻而已。


    “三日之後,你要出征羌國。”武丁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我倚望的戰神,請不要讓我失望,而重伯……”他挑起一抹殘忍的笑,“他將會成為你出征時的祭祀品。”他靜靜的說完,轉身便走。


    徒留一室清冷。


    陶碧半彎了唇角,笑的極美。


    原來,她不過是他擴大疆土的工具。婦好……你不能轉世的原因,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因為你是他的工具,所以……如果你轉生到其它的國家,一定會給他帶來困擾吧?


    她半閉了眼睛,將玉蟬放在一邊的桌上,心下有了計量。


    而重伯……陶碧憶起那日自己清醒過來,重伯眼中迸發出的驚喜。她記得重伯如水的眸子在星光下閃爍的光華。她記得自己讓重伯自由的呼吸的諾言。


    她不是婦好,她隻是陶碧。


    但是,正因為她是陶碧,所以……她珍惜每一個人的生命。她許下的諾言,絕不會付之空流。


    重伯……武丁……


    陶碧低喃這兩個名字,眼淚緩緩滑落,燦如星子。


    牢房在宮殿的右側,隻是一間小屋子。縱使陶碧已經成了大家眼裏的主謀者,但長久以來,她積攢下的威信,卻還是讓她得以進入。


    守衛牢房的四名侍衛,都是婦好一手培育出來的勇士。他們跟著婦好出生入死,重伯亦同他們有袍澤之誼。


    所以,當陶碧一臉堅定的要放走重伯時,那四人皆伏地,表示遵從旨意。


    順利的有些太過。


    她半仰了頭,忽視掉心頭的不詳預感。


    轉過拐角,明晃的火把刺痛了她的雙眼。抬頭望去,武丁一臉陰鬱,身後跟著王衛軍,靜靜的站在那裏。


    似乎已經等候很久。


    他靜靜看著陶碧,眼底是說不出的痛苦與失望。


    陶碧頓時心明如鏡。


    原來他早設下了圈套等她,他不信她已經完全忘了重伯,所以特意同她說,三日後處死重伯,引她上勾。


    否則守衛怎麽會是她的人?偌大的殷商,難道找不出一個隻忠於王上的人麽?


    任誰也不信。


    武丁揮了揮手,王衛軍便一湧而上,將兩人圍在當中。


    陶碧卻是不懼,隻靜靜的看向武丁。


    “你終究心底有他。”武丁似是咬牙切齒,眼中帶血的下令,“叛賊重伯,當場格殺!!”


    “慢!!”陶碧深吸了氣,“三日後,吾要出征羌國。重伯是我手下大將,殺不得。”她不能夠愛他,所以,隻能盡力護他周全,以慰這份感情。


    “……”武丁又是長久的沉默。


    “你可願發誓?”他突然開口,“如果你私下放走重伯,遠征回來,便永錮靈魂。不得投胎轉世,隻成為我殷商的守護者?你可願?”


    陶碧微笑。


    原來如此。婦好啊婦好,你魂居玉蟬的原因,就是在這裏麽?


    她看向武丁,輕輕點頭:“我發誓,若我私下放走重伯,等羌國遠征歸來,便自願永錮魂靈,永不超生。”


    武丁深歎了口氣,揮手。


    王衛軍便讓出一條小道,任由兩人離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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