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雲衡沒事,秦嶺說:“還好來得及時,不然就危險了。”


    雲衡看看兩人身上背的包,說:“剛才那人顯然對地下很熟悉,抓到他,興許能有精絕古城的線索。”


    秦嶺將她扶起來,點點頭,三人連忙朝黑衣人逃跑的監獄追過去。


    狼眼手電的亮光照明整座牢室,裏麵空蕩蕩的,隻有個黑漆漆的地洞。


    撲通一聲,秦嶺從洞口跳了下來,單膝跪到地上扶穩。


    地洞下麵是一條狹長甬道,青泥板的地磚鋪砌出來,甬道裏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秦嶺覺得這底下的溫度有點低,搓了搓胳膊,從褲兜裏掏出一枚袖珍手電銜在嘴上,手電光線繞著原地掃了一圈,看清了周圍的景物。


    甬道筆直,從遙遠的地方延展過來,貫穿向另一邊。


    耳畔有嘩嘩的水聲,在甬道的兩側被開鑿出兩條等長的溝渠,地下暗河的水流被引出兩個分流灌進溝渠裏。


    溝渠兩邊牆壁上每隔數米就出現一個巨大的石砌龍頭,龍頭姿態昂揚麵朝甬道,有水柱從龍嘴中噴湧出來,砸進溝渠裏濺起大片的水花。


    於是由此向遠方看去,長長的甬道漸漸拔高起來,溝渠也在一階階抬起,數十上百個龍頭銜水戲珠,噴湧的浪花將原本平緩流淌的地下暗河變得波濤洶湧。


    一眼遙瞰,仿佛萬眾朝賀的天路一般。


    雲衡跟小和尚下來的時候,見到秦嶺正叼著個手電筒用工兵鏟四處拍打,乒乒乓乓的響聲回蕩在空蕩蕩的甬道裏,像是打鐵一樣。


    “前有路,側有龍,左右有水,前後有靠,能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尋一條活水來充盈自己的地脈,人為地打造了個得天獨厚的抱龍地勢,看來這裏的主人不簡單。”小和尚暗自咕噥一句。


    “秦嶺,你在幹嘛呢?”雲衡問道。


    “找找看有沒有機關陷阱。”秦嶺頭也不抬回應。


    雲衡也負手繞著附近轉一圈,背著藏藍色的旅行包,像是觀光旅遊的。


    見到小和尚正在鼓弄什麽東西,她走過去看,發現對方擺弄的是一個黑亮的球形盒子。


    “哎,小師傅,你手上的東西幹什麽用的?”


    “這是海龜殼,活過百年的海龜都是有靈性的,它們死後的龜殼被打磨風幹後,用茅山術法中的八股芴算可以占卜。”小和尚說。


    說著,小和尚便捧起龜殼繼續往水渠上遊方向的甬道走了。


    雲衡緊了緊背包肩帶,招呼著秦嶺跟上去,三個人並排走在一起,耳畔的水流聲衝刷激蕩。


    甬道幽長昏暗,即便狼眼手電強光刺眼,但是朝著遠處照射也隻有一團朦朧的光斑留在盡頭。


    龍頭依舊在吞吐流水,雲衡卻覺得腳下的路開始古怪起來。


    原本平整的甬道像是走到了盡頭,腳下變得越發陡峭,靴子踩在地麵上能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起伏。


    用狼眼手電往地上一照,發現地麵變得坑坑窪窪,甬道上被嵌進去各式各樣的鵝卵石,有的地方稍平坦些有的地方卻傾斜到腳跟都站不穩。


    雲衡心裏有些惴惴不安,腳步逐漸放慢,仔細打量這條甬道。


    在鑲嵌鵝卵石的邊角處有幾道歪曲的刮線筆直分隔成幾段,橫亙左右,又與其它幾處的刮線連接到一起,看上去,像是個圖騰。


    這時,身邊小和尚忽然右手握拳舉起來,朝秦嶺跟雲衡喊:“不要再往前走了,這條路有問題。”


    剛一說完,雲衡忽然感覺到腦袋劇烈眩暈起來,狼眼手電照向甬道的光束、秦嶺跟小和尚的身影模模糊糊成了兩三道,一下子栽在了地上。


    雲衡使勁甩了甩腦袋,看到秦嶺跟小和尚也是搖搖晃晃的在鵝卵石甬道上打轉。


    她拍了拍耳朵,餘音全是甬道兩側那些龍頭噴湧水流的聲音和水渠裏地下暗河奔騰咆哮的動靜,意識到這些聲音跟鵝卵石是蹊蹺的源頭。


    她努力想要堵住耳朵不管這些聲音,但是腦子裏嗡嗡作響,像是天旋地轉,耳邊不由自主就會回憶起這些水聲。


    靴子踩在凹凸不平的卵石上,腳掌有一股酥麻的感覺。


    她痛苦地坐在了地上,想要將心神鎮定下來,手腳卻開始不受控製的搖晃,氣氛詭異到極點。


    這時,雲衡瞥見距離甬道不遠處的一道溝渠,銀色的水流正順流而下,被狼眼手電一照,迸濺起大團水珠。


    她感覺腦袋裏的嗡鳴聲越來越劇烈,耳朵裏的巨大水聲像是要將鼓膜撕裂。


    她咬牙對另兩人道:“快跳進水裏!”


    說完,雲衡撲通一聲跳下了水渠,秦嶺與小和尚緊跟其後。


    水流淹沒腦袋的瞬間,三人感覺耳邊那種嗡嗡的噪聲模糊了許多,腦子一下清醒過來。


    雲衡打量了一下水底,約有四五米深,水底鋪著一層厚厚的泥沙,泥沙上可以看到有貝殼、海藻這些東西。


    旁邊蒼青的甬道河岸還密集長著水草跟苔蘚,幽幽綠綠,如果不用手電照還會以為摸到的是團毛發。


    狼眼手電防水性能極好,雲衡將它重新撈上來,拍打了一下水珠,晃來晃去的照著水渠。


    水麵波光粼粼,到處反射亮光,再往遠處看就是一團漆黑。


    “這甬道上的卵石跟銜水的龍頭都有問題,應該是動了什麽手腳,有點像鬼打牆的陣法,看來這裏的主人挺難對付啊。”小和尚抹開臉上的水說。


    三人從水裏爬上來,小和尚雙手抬起來堵住了耳朵:“先把耳朵堵好,這些水流的聲音會刺激我們的感官,產生錯覺。”


    秦嶺扶住雲衡,兩人都堵上了耳朵,隨後將背包重新收拾好背在身上,小和尚招呼了一下他們,繼續沿著甬道向前走。


    甬道上的卵石依舊坑坑窪窪的嵌在上麵,時不時還會冒出兩顆大的絆一跤。


    小和尚在前麵探路,很仔細照看腳下,走了大約半鍾頭,甬道漸漸平坦下來。


    雲衡稍微鬆開捂住耳朵的手掌,發現耳畔的流水聲已經小了許多,甬道兩岸龍頭銜水的景觀也已經消失了。


    甬道漸寬,眼前出現的是一處籃球場大小的長方形平台。


    雲衡舉起狼眼手電照過去,秦嶺也打開手上的防水礦燈,長方形平台的景象盡收眼底。


    長方形平台與甬道盡頭連接,兩側則是拱出兩座石橋的樣式,兩道水渠的水流正是從石橋流淌出來。


    石橋出水口極小,隻留有幾個拳頭大小的泉眼,從甬道兩旁匯集出去,卻漸漸形成兩條出龍之勢,令人不得不驚歎古人的獨具匠心。


    還有兩道高達數米的石壁,得天獨厚的地下牆體將此處拱衛起來,平台兩邊各有一尊石獸看衛門庭,而盡頭則是建了一扇青銅門,門上刻有千奇百怪的圖騰紋飾,緊緊閉合著。


    小和尚拔腳走到門前,輕輕推了一下。


    轟隆隆——


    雲衡感覺腳底一陣劇烈晃動,從頭頂淅淅瀝瀝的散落下許多石沙來,門在黑暗的地道裏緩緩移動著,圖騰隨之旋轉,仿佛在模擬天地變化。


    三個人倒退數米仰望這扇巨門,心生敬畏。


    緊接著,青銅門背後的齒輪咬合轉動,發出格格格的機械聲。


    隨後青銅門從中間分離,向裏打開,青銅門的底座像是沿著一條固定軌道移動,吱吱嘎嘎,緩緩滑過。


    雲衡看著逐漸大開的青銅門,下意識的用狼眼手電照進去,卻發現裏麵黑黢黢一片,狼眼手電的光柱像被吞沒在裏麵,看不清任何東西。


    黑暗的環境裏,泛著一股熏香,幽幽的紅光從鞥深處傳遞過來,雲衡突然覺得有些壓抑,感覺在青銅門後麵的黑暗中像是有一隻大手鉗住自己,不由得有些心慌。


    格。


    最後一聲響,青銅門從中間分離的兩頁門扇各自卡在了什麽東西上,停下來。


    突然,小和尚一拉秦嶺跟雲衡,喊道:“快退開。”


    秦嶺跟雲衡被小和尚拉得一陣趔趄,接連退出五六步去,小和尚仍是覺得心慌,繼續喊:“再退!”


    三人一直退出十幾米開外的位置,回到了甬道上。


    小和尚直接按著兩人趴下來,將背包砸在他們頭上蓋住:“不要抬頭!”


    轟——


    小和尚按住兩人趴下去的瞬間,一團濃黑的煙霧從青銅門裏席卷出來,像是一條玄色巨龍。


    黑色煙霧隆隆如雷聲炸響,裹塵攜沙地蓋過整座長方形平台,拱衛青銅門的兩尊石獸被沙塵打得劈啪作響。


    三人將肩上的背包使勁扣住頭頂,雙手縮進袖子裏,黑色煙霧像是一場突然襲擊的沙塵暴,將甬道兩旁水渠的流水都衝刷成烏黑色,他們緊緊擠在一起,誰也不敢亂動。


    過了許久,耳畔的動靜漸漸小下來,小和尚從縫隙裏露出眼睛看了看外麵,發現煙霧已經停了,這才一把將背包丟開,翻身站起來。


    三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的看著彼此,不由得笑起來,大家臉上都有一層黑色的泥,看上去十分滑稽。


    雲衡看了看距離青銅門最近的兩尊石獸,原本積滿灰塵的石雕此時被糊上厚厚一層黑油似的東西。


    展翅翱翔的石獸變成黑鳥,翅膀連接肌腱的位置甚至有些腐蝕跡象,出現了一道細小的裂縫。


    秦嶺在一旁撿起狼眼手電照了照平台附近,原本幽綠色的石牆被剛才的黑風暴染成一片墨色,手電筒的光束照過去就如同被吞沒了一樣。


    小和尚拿黑棍敲了敲石獸上出現裂紋的地方,嘎嘣一聲,石獸的一半翅膀整個摔下來砸碎在地上,碎石塊附近的黑油狀黏液在手電光下竟發出一種五彩斑斕的光芒。


    小和尚說:“不是什麽機關陷阱,應該是青銅門裏麵有壁畫一類的東西,壁畫上的油漆經過長年累月曝陳,蒸發到空氣裏,又與空氣一起在封閉的墓室裏堆積了上千年,所以在青銅門打開的瞬間就與外麵發生氧化,才會有剛才的黑風暴。”


    解釋完,小和尚自顧自的背著包朝青銅門裏麵進去了,雲衡跟秦嶺照舊跟在後麵。


    撲通。


    秦嶺跟小和尚同時朝青銅門看去,兩雙眼睛對到一起,隨後,下移,落在雲衡身上。


    雲衡龍行虎步,走得大開大合,竟然在進門的時候絆倒了。


    秦嶺走過去把她扶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土道:“走那麽急幹什麽。”


    狼眼手電照過去,青銅門共分前後兩部分,前門打開,要經過一段長約一丈的連廊跨過後一道門檻才算正式進來。


    連廊的長度也是青銅門分割兩扇門沿軌道向裏打開的長度,連廊裏黑漆漆一團,看不清楚道路,所以雲衡才會被絆倒。


    “剛才小師傅過去的時候怎麽沒事啊?”雲衡揉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說。


    “可能剛才走的時候碰巧跨過去了。”小和尚看了眼地上的門檻,表情有些不對。


    小和尚蹲下身,拿過手電照著門檻,疑惑道:“咦,你們之前有聽說過在地宮裏設門檻的嗎?”


    雲衡回憶了下自己學過的曆史,搖頭:“好像沒有,你這麽一提醒我才發覺,這還是第一次有地宮放門檻來絆人的啊。”


    秦嶺問:“墓門後麵加一道門檻難道很奇怪嗎?古時候的人不是都喜歡往家裏加門檻嗎?”


    小和尚搖頭,並不同意這種看法:“古時候的門檻是有大講究的,在自己的墓裏設置門檻更是大忌。


    門檻天生通陰,uu看書 wwuuanhu 會與地宮的風水相衝,壞了布局,甚至會改變子孫後代的命格走向。我猜測,這道門檻如果是主人刻意為之,肯定有什麽地方用得到它。”


    說著,小和尚蹲下身子用狼眼手電照看門檻,門檻上畫著許多符咒,底下還貼有幾張黃麻紙。


    門檻蒼舊古樸,有一種滄桑的歲月氣息彌漫出來。


    小和尚指著門檻說:“門檻的由來已久,傳說最早是由黃帝的側室嫫母發明出來。在古代的時候,女子的腳被看作是最隱秘的地方,所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便說的這種。越是富貴人家越講究這些,所以門檻便成為一種能遮掩姣好雙腳的設施,家境越是殷實,他們家的門檻也就設置得越高。


    而門檻每天被人邁在腳下,很少有人去踩踏,這是因為門檻常在人胯下,是不吉利的,一旦踩上去,自身的氣運就會被門檻攔住,然後沒落很長時間。


    在玄學上講,門檻可以阻擋惡鬼進入家門,防止家中陽氣的流失,也防止陰氣從外麵進入。到後來,人們又將門檻的高度抬起,高過僵屍和粽子能夠跳過的高度,用門檻來絆倒僵屍和粽子,因而玄學上認為門檻是可以辟邪的。


    至於民間那些門檻要求男左女右跨過的說法,也大都不可信,門檻這種東西,極少有在地宮裏設置的。除非……”


    小和尚突然停下話頭,臉色蒼白起來。


    “除非什麽?”


    “除非……這門檻是用來絆鬼的?”


    小和尚摸著上麵一道道扭曲的鬼畫符,手指在門檻劃下頗為詭異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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