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風和日麗,很美的朝霞。


    風從山坡吹下來,吊腳樓上紮滿了花花綠綠的絲帶,昨晚的事情似乎已經過去,村裏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雲衡從劉寡婦家出來,獨自走在小道上,聽見遠處傳來男人的說笑聲。


    她走到村子的小廣場上,發現是紮西被一群男人圍著說話,紮西穿了身紅色的華服,頭戴彩冠,手裏卻掐著根煙,一邊抽一邊跟男人們插科打諢。


    雲衡站在遠處冷冷看著這些人,看了會兒覺得無聊,目光一下轉移到擺在小廣場四角的幾尊陶瓶上。


    陶瓶裏插著幾株新鮮的臘梅花,上麵還凝著清晨的霜,唯獨陶瓶看上去黯淡無光,與嬌豔的鮮花格格不入。


    紮西從人群縫隙裏一眼看到雲衡,把煙掐滅,樂樂嗬嗬跑過來。


    雲衡看一眼他的打扮,人模狗樣的,不禁好笑:“今天要辦喜事了?”


    紮西撓撓頭:“就是結個婚而已,我大伯非要我穿這個。”


    雲衡笑著說:“那我祝你新婚大吉。”


    紮西春光滿麵的拱拱手:“謝謝!”


    雲衡朝他伸伸手:“還有煙嗎,我也想抽。”


    紮西直起腦袋看她,眼睛亮了亮:“你一個女孩子還會抽煙啊?”


    雲衡挑挑眉毛:“城裏女人沒那麽多規矩。”


    紮西嗬嗬笑:“也對啊,一看你就跟我們村那些女的不一樣,感覺你就像從未來時代過來的。也幸虧你沒來我們村,在我們村,女人抽煙可就跟女人打男人一樣,要被人說閑話的。”


    雲衡笑了下,不說話。


    紮西從口袋摸出煙,紅色的軟中華,他遞給雲衡一根,自己也咬起一根,極殷勤地幫雲衡點上。


    雲衡把煙吸燃,軟中華還是不如她自己買的萬寶路,貴不一定就適合自己,畢竟沒有那個味兒。


    從b市來時她備著好幾條萬寶路,可惜都放在勘測點的行李箱了,兩三天沒碰煙,讓人有些難受。


    雲衡拿煙頭點了點小廣場角落的陶瓶,漫不經心的問道:“這些花瓶是你們從外麵運進來的?”


    紮西擺擺手:“這玩意這麽大,搬進來也沒什麽用處,我們是從後山撿來的。”


    “撿來的?”雲衡來了興趣。


    “對啊,”紮西說道,“後山那裏有一條小河,不過每年夏季下暴雨的時候,山上湧下來的水就把河沿漲滿了,有時候還有泥石流。就在前年冬天的時候,大過年的居然下起了暴雨,你說這有多稀奇,下完暴雨第二天,山上就發了大洪水,後山那條河嘩嘩流了三天三夜才停下來。最後村裏人去修河沿的時候,就在河邊撿到了一些東西。”


    雲衡問:“你是說,這些花瓶是從山裏衝出來的?”


    紮西點頭:“是啊,當時衝出來不少東西,能用的都被村裏人分了,就這四個大花瓶實在沒地方擱,就給放在小廣場當擺設了。說也來奇怪,這麽大的花瓶,從洪水裏衝下來居然沒破,你說得有多結實?”


    雲衡搖搖頭,瞧著陶瓶上一些淺淡的花紋,不發聲。


    看了一會兒,她想用手去摸摸陶瓶上的花紋,看見手指的煙灰,又放棄了。


    她問:“發洪水的山在什麽地方?”


    “從後山還要翻過兩個山頭呢,也幸虧離得遠,不然洪水直接淹了我們村。”


    雲衡抬頭朝後山的方向望去,那裏雲霧繚繞,海拔極高,能隱約看見密密麻麻的灌木林。


    她說:“既然經常發洪水,為什麽不想辦法建個大壩攔一下?”


    “建了呀,去年村長帶著全村壯年男子忙活了兩個月,在後山邊上建了座十幾米高的水庫,以後我們村也不用汲河水,夏天降暴雨也不用擔心發洪水了。”


    雲衡說:“那敢情好。”


    她又將目光放到遠處那片山裏,問道:“那裏麵有人住嗎?”


    紮西說:“方圓百裏就我們一個村,那片山連野獸都不敢去,哪還有人呢。”


    雲衡抬眼瞧他:“不敢去?既然洪水從那裏衝出來好東西,為什麽不去仔細找找?說不定還有更好的寶貝沒衝出來。”


    紮西咬咬嘴皮,說道:“雲衡,你剛來可能不知道,那片山在老一輩人嘴裏被稱為魔鬼山,從來不讓村裏人接近的。”


    雲衡好奇:“魔鬼山?”


    “是啊,我聽村長說過,魔鬼山裏麵有魔鬼,是會吃人肉喝人血的,uu看書 .隻要活人敢進去,保準死在裏麵。”


    “有什麽說法嗎?”


    “據說魔鬼山是由巨人的身體化成的,在很久以前的炎黃時期,蚩尤部與黃帝部在涿鹿展開一場曠古絕今的大戰,最終蚩尤被黃帝打敗,他的腦袋被黃帝用軒轅劍砍下。而蚩尤的八十一部將之一的畢茲卡,冒著生命危險搶回蚩尤頭顱,並帶著一樣至高無上的寶藏逃出逐鹿,一路西逃衝向羅布泊,最後躲到這片深山中,避開了黃帝的追捕。


    但是畢茲卡帶著蚩尤首級和寶藏一路顛簸,早就已經筋疲力竭,沒過多久他就死掉了。他死後,身體化成了大山,血脈化成了河流,骨頭化成了參天大樹,他身上的法力布置成了魔鬼山的禁製,會消滅每一個擅自闖山的陌生人。這就是魔鬼山的傳說。”


    雲衡咬咬煙屁股,隨口問道:“那寶藏究竟是什麽?”


    紮西也不知道,他說:“我覺得應該是很厲害的東西吧,你想,蚩尤本是南方炎帝部落送到逐鹿的一名小小質子,而黃帝已經是北方部落權傾天下的王者,是什麽能讓蚩尤從一個小小質子成為擁有與黃帝一戰的能力呢?我覺得就是那樣寶藏幫助了他。”


    雲衡無聲地笑了一下,眼裏一抹意味深長的諷刺。


    紮西不明白她莫名其妙的笑是怎麽回事,把煙掐滅,揮揮手道:“今天成親還有許多事情要忙,我就不和你聊了,先走了喔。”


    雲衡從心事裏回過神,輕輕吸一口煙,扔了煙頭,拿腳尖碾幾下,搓進泥土裏,才朝紮西擺手告別。


    像一隻招財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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