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縷陽光從鏽跡斑斑的窄小鐵窗之外,弱弱的射了進來。小窗對麵的鐵門外,一個大大的知、過、必、改的“知”字,赫然醒目,這是一間獨居室,雖然到處都散發著腐朽的黴味,夜深人靜之時,黑黑的老鼠還會成群結隊、肆無忌憚的跑進跑出,但好在牆角處還有一張木床,木床上竟然鋪放著嶄新的被褥和枕頭。


    白靖陽從走廊另一頭不斷傳來的獄卒的叫罵聲中,漸漸醒了過來。他揉揉眼睛,感覺仿佛一切都在夢中,可是慢慢的周遭的一切很快就讓他清楚地意識到,原來他真的已經被關在了監獄裏,而且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嘩啦一聲,鐵鎖聲響,吱扭扭,沉重的牢門被人拉開,一股腥臭夾雜著潮濕水汽的味道撲麵而來。


    “白靖陽,有人來看你!”獄卒用明顯帶著宿醉的鴨嗓,大聲的喊道。


    白靖陽借著窗外初升的太陽,攏目光,看向門口,隻見一個身姿勻稱挺拔的男子一低頭、闊步走了進來。


    “子堅!”


    “子善!”


    這一對摯友從未想過,寧城一別,再見時,竟會是這般情景。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皇甫毅緊緊抓著白靖陽的手,焦急的問道。


    白靖陽無奈的苦笑著,“咳,說起來話長啊……”


    半個月前,白靖陽告別了寧城的皇甫毅,匆匆返回省城家中。隻因心中十分掛念一直在家書中“稱病不起”的父親白老爺白清鑫。


    月白色綢緞長衫,棕色牛皮手提箱,額頭上早已布滿了細細的汗珠,當風塵仆仆的白靖陽一隻腳剛剛踏進自家的二進院子時,就遠遠地聽到高一聲低一聲的鶯歌燕語,從大開著的十字海棠式的窗子裏傳了出來。白靖陽的眉頭不由一皺,心中一緊,當下便轉身,抬腳向外走去,這時卻被正跟在他身後的管家白寅一把攔住。


    “少爺,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麽也得進去給老爺請個安啊!老爺見天兒的想你,想的都病了。”白管家言辭懇切。


    “我不用看也知道,這次又是裝的吧?”白靖陽的眉頭都擰在了一處,就差滴出水來。


    “那個不是,這次不是裝病,是真病了!真的,我保證!”白管家手拍胸脯,滿臉堆笑,胖胖的圓臉上沒有一絲皺紋。


    白靖陽無奈的搖搖頭,微微歎了口氣,硬著頭皮,二次轉身往裏走,“到底得了什麽病?要不要緊?我幾次寫信來問,怎麽都不言明?在吃藥嗎?”


    “那個……”白管家支支吾吾。


    “快點說!”白靖陽少有的大聲。


    “不用吃藥……就是上個月,老爺把腳給扭了……”


    “嚴重嗎?怎麽傷的?”白靖陽一聽,連忙追問。


    “也還好,就是有一天,老爺和幾位姨太太玩捉迷藏時,不小心扭了一下,一直貼著膏藥,現在已經大好了……”白管家越說聲越小。


    白靖陽聽罷,頭上仿佛頓時挨了一悶棍,直氣的口鼻生煙。


    這位白老爺白清鑫也堪稱一位奇人,年少時也是文采風流,一表人才,可惜就是有個毛病,貪花好色,所以一輩子是功不成名不就,但好在還有個做生意的腦子,總算保住了白家多少代打下的基業。


    五彩水晶珠子穿的線簾一挑,白靖陽走進正房的廳堂,還未開口,就被一股混合著多種脂粉香的味道嗆了個正著。


    “兒啊,為父可算把你盼回來了,你這孩子,叫為父我說你什麽好!”白清鑫在裏屋一看見自己的獨生子進了房門,便撇下一室的環肥燕瘦,一拐一拐的奔了出來。


    “父親,你小心。”白靖陽心裏再有別扭,見到生父,也不由得心中大暖,忙伸手去攙。


    “沒事,沒事,一點小傷,不足掛齒。”白清鑫嗓音洪亮,目光炯炯。


    白靖陽看著自己父親越見發福的身軀,烏黑的頭發裏沒有夾雜一絲的銀色,紅潤的麵龐與朱紅的嘴唇所顯露的氣色,不知比自己這個做兒子的要好上多少,心中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高興!


    “我這次就是回來看看您,您身體康健,我便放心了,我打算明天……”


    “呦,大少爺回來了,這可真是難得!”一聲尖利的女聲,拿腔作調的打斷了白靖陽的話語。


    不用看,在場的眾人也都知道,這是白老爺身邊得寵多年的四房具姨娘,具姨娘是實打實的人不如其名,身材幹瘦纖細,小鼻子、小眼睛、小臉盤,微黑的膚色,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精明勁兒,uu看書 ww.ukans.co 尤其是那一張巧嘴,總能哄得白老爺眉開眼笑,這些年單靠著她的察言觀色、賣巧耍乖,具姨娘就已為膝下年約十二的獨女,攢下了不少的錢財嫁妝。


    具姨娘一陣風似的湊了過來,笑容可掬的看向白靖陽,可見白家大少絲毫未有搭言的意思,卻也不惱,麵色絲毫不變的轉頭吩咐,起管家來。


    “白管家,我前些天就囑咐你把大少爺的屋子打掃幹淨,你沒忘吧?!”


    白寅看了一眼老爺和少爺,微微上前半步,恭謹道:“沒忘,沒忘!怎麽敢忘呢。老爺也總是叮囑我,要日日打掃少爺的院子,這閑雜人等啊,一律不許進出。”


    “哦……,那就好,我就怕下人們不盡心,大少爺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回頭別再受了委屈。”具姨娘腰肢輕擺,一雙小手麻利的倒了一杯熱茶,緩步端到了白老爺的近前。


    白清鑫接過康熙青花鞏紅描金的茶碗,輕輕的吹了吹,壓下一口清茶,才緩緩說道:“這玩也玩了,心也散了,這回回來,就好好在爹身邊呆著,我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不在家,我這覺都睡不安穩,再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該成個家了,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偏房都納了三個了。”


    “可不是嘛,老爺說的極是,就咱們大少爺這一表人才,那在全省城,不不不,在全國那也是數一數二的。現在這府外,多少家的眼睛都盯著呢,想嫁進咱們白府作少奶奶的大姑娘啊,能從這門口排到東城門樓子去,哈哈哈哈!”一個體態豐腴,膚白如玉,很是年輕的女子笑著從裏屋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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