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一陣輕微的呼喊聲,從土炕上傳來。


    坐在旁邊椅子上的魏起,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雙手扶著魏亮的胳膊,緊緊的盯著對方那悠悠睜開的雙眼,小聲說道,“大哥,你醒了?”


    熬了整整三天,魏亮終於恢複了意識。


    對麵的魏起,看著魏亮緩緩睜開的眼睛,喜極而泣,栓顏也是忍不住的一陣潮濕:“你等著,我去給你端水。”


    說完,又飛快的衝到了桌子邊上,將一直準備著的溫水端了起來,走到床邊,用碗裏麵的勺子舀了一勺子,輕輕地送到了魏亮的嘴邊。


    這幾天,昏迷不醒的魏亮,滴水未進。內人怕他脫水,不停的用濕毛巾擦拭他的臉龐和胳膊腿。即便這樣,魏亮的嘴唇還是幹裂出了一個個的小口子。


    麵對送到嘴邊的溫水,迫不及待的張了張嘴巴。


    可是渾身無力,隻能半張著。魏起小心翼翼的將溫水,用勺子倒進了嘴巴。


    看著魏亮那口渴的樣子,魏起的雙眼再一次的潮濕。


    “將他扶起來一點,用碗直接喂。”看著魏起那笨拙的樣子,邊上的肖塵忍不住的說道。


    “哦。好。”魏起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水碗,走到炕頭,雙手扶著魏亮的身子,將他扶了起來。


    又拉過一床被子塞在了身後,讓他保持著半坐的姿勢,這才又將水碗端起,放在了魏亮的嘴邊。


    直到將大半碗的溫水喝完,魏亮方才又閉上了眼睛,喘著粗氣,靠在被子上恢複力氣。


    “大哥,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魏起焦急的問道。


    “別急,魏知縣剛剛醒來,讓他恢複一會。”肖塵阻止道。


    “哦。”魏.asxs.點頭,坐在魏亮身邊,扶著他的身子,靜靜的等待著。


    過了大約半刻鍾的時間,魏亮的眼睛再次睜開:“這是閻王爺不收我,又將我送回來了麽?”


    “嗯,閻王爺說你的陽壽未到,他不敢收留你,將你放回來了。”魏起急忙接話。


    “唉,哪有什麽閻王爺,我這是命大,固安城的百姓吃飯的問題沒有解決,他們就打不死我。”嘴角微微一咧,魏亮說道。


    “是。固安百姓都拉著你呢,老天爺他咋敢收你。”魏起抬起右手,用手掌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輕聲說道。


    看著兄弟倆相互安慰,肖塵緩緩退出了房間。


    夜色已深,除了縣衙門口那兩個破燈籠裏蠟燭忽閃著散出兩尺遠的一點光亮,整個夜空一片漆黑。


    在門口的石墩上,肖塵緩緩做了下來。


    今個,給他感觸最深的,不是權力,不是富貴,而是家人們那種濃濃的親情。


    李掌櫃為了一解內人對父親的相思之苦,傾其所有,在固安城,按照內人的意思,為嶽父修建了一處院子。


    魏起為了大哥被人背後襲擊得以真相大白,不惜跑到京城,請求自己來查辦此案。


    他們都是幸福的人,至少,他們都有個奔頭,有個牽掛。


    可自己,自己的奔頭在哪裏?自己的牽掛又在哪裏?


    為了大明百姓以後有個好日子過,自己費勁千辛萬苦,將忠厚實在的太子重新打造一番,隻為贏得皇上的賞識,重新入主東宮。


    可誰知,中途卻被一夥神秘的黑衣人,將太子劫持而走。


    要是一般百姓,兒子丟了。一定會千方百計的四處尋找。可皇上呢?竟然趁此機會,為了收回自己給與東廠的火器使用權,不惜耽誤尋找太子的時機,將自己交給督察院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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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的奔頭在哪裏?皇上的牽掛又在哪裏?


    李安,這個曾經恨不得致自己於死地的人,卻是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接下了負責太子安危的這個燙手山芋。


    他的奔頭在哪裏,他的牽掛又在哪裏?


    廠公大人,為了東廠眾人少受牽連,不惜以他的人身自由,換取自己出來辦案。他不知道公然到督察院去鬧,會讓皇上不悅麽?他不知道錦衣衛早就對東廠虎視眈眈,一直想將東廠壓在手下,或者幹脆推下水麽?


    這種情況下,廠公不惜給錦衣衛留下把柄,依然以身犯險。


    他的奔頭又在哪裏?他的牽掛又是什麽?


    看著漆黑的夜空,肖塵苦笑了一下。


    若是找不到太子的下落,這些人的命運,又將會如何?


    東廠換一個新任廠公,刑部重新上任一名尚書,大明的天下,依舊一片祥和。


    而那些曾經對朝廷,對皇上忠心耿耿的人,隻能成為皇上震怒下的孤魂野鬼。


    這一刻,肖塵的心裏萌生了一種濃濃的退意。


    忙完了太子這件事,將所有的危機全部化解,自己就離開東廠,離開朝廷。


    這種憑借自己的喜怒哀樂而決定天下人生死存亡的皇上,自己不陪他玩耍了。


    遠處,不知道哪裏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那悲傷的曲調,在夜空中更是讓人心情壓抑,毫無鬥誌。


    一瞬間,肖塵想起了在易州,追查那歐陽千戶的時候,那被情所困,為愛自暴自棄的歐陽家二公子,歐陽肖克。


    “不知道那歐陽公子,可曾接手我專門給他留下的幾間門麵?”肖塵輕笑了起來。


    即便再愛,可一直守在死者的墳頭,終究不是個事。


    若是死者泉下有知,也會怪罪他的自暴自棄。


    豁然,肖塵猛地站了起來,心中一片明朗。


    自己現在的這個狀態,豈不是也算自暴自棄?


    皇上想要憑借他的喜怒哀樂而定自己的生死,怎麽著也得找個理由吧?既然你對收回東廠的火器使用權,看的比太子的安危還重要,那我就偏偏找回太子,而且要用你給的火器來消滅對方,讓你沒有收回火器的權利。


    李安被自己拖累的坐牢,廠公大人不惜以身犯險換取自己的自由,而身邊的這些兄弟們個個不辭辛苦的跟著自己東奔西走,隻為找回太子,為東廠解除危機。自己又怎麽可以輕言放棄?


    將頭發重新束緊,肖塵轉身又走進了房間。


    幾碗骨頭湯下肚,魏亮的臉色也好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了精神。


    “大哥,這位就是東廠的紫衣校尉,專門從京城來查辦您的案子。”看見肖塵進來,魏起急忙站了起來,朝著魏亮介紹道。


    “紫衣大人?下官。。。”魏亮一陣激動,就要起身行禮。


    對於肖塵的大名,魏亮乃是如雷貫耳。


    雖然固安貧窮,自己這個知縣在同僚中說話也沒有多少分量,可這並不影響他對朝廷新近發生的事情的了解。


    關於東廠成立,皇上廣發詔書,確定東廠的地位和權力,魏亮乃是一字不落的給縣衙的所有的公務人員宣讀了一遍。


    而後來,肖塵作為東廠的校尉,拿下錦衣衛詔獄一把手廖向河,又當眾斬殺禮部尚書倉成。


    再到後來破獲江南一案,押回百餘名涉案的大小官員。


    魏亮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肖塵簡直就是他崇拜的偶像。


    而今天,肖塵活生生的出現在了自己麵前,魏亮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不顧頭上的傷勢,就要起身下跪。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何況魏知縣有著重傷在身,這行禮就不必了。”肖塵笑著,走上前去,伸手按在了魏亮的肩膀,“好好休息,將當時的情況回想起來,協助我將此案破獲,可比行個禮實在的多啊。”


    肖塵笑著,看向魏亮。


    “嗯。”魏亮點點頭,重新靠在了身後的被子上,“當時,我被人從背後突然襲擊,隻感覺頭腦天旋地轉,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倒了下去。可是,在倒地的那一刻,我並沒有失去知覺。拚盡所有的力氣,回頭看了那人一眼,記住了他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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