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廖向河的話音落下,肖塵的心裏竟有著絲絲的共鳴。


    即便對方已經是東廠的階下囚,即便對方謀劃著一場見不得人的巨大陰謀,但廖向河的的這一番話語,肖塵找不到任何的反駁理由。


    這句話,看似是對林尚禮的反駁,卻也是道出了他自己的處世態度,隻是,那最後看向自己的一眼,這廖向河到底是什麽意思?


    從最初的高高在上,到最後的毫不反抗,這廖向河的前後的態度反差,實在是有點太大,縱使自己查過無數案子,縱使自己閱人無數,肖塵就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來解答。


    林尚禮輕輕邁步,看著廖向河胸前那個大大的“囚”字,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廖大人掌管詔獄以來,辦理的大案要案不計其數,一直掌握著別人的生殺大權。而今,落得這幅下場,恐怕你自己都沒想到吧?你口中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上,就是這樣掌握嗎?”林尚禮的臉上,帶著一絲譏笑。


    聽聞此話,廖向河淡淡一笑:“玩弄權術,老夫敬佩的隻有當今皇上。你我間的相互博弈,我從來都沒有真正放在心上。我要的東西你不懂,你也不會懂。”


    拍了一下衣擺,廖向河將身子挺了挺,好像生怕別人看不見他胸前的那個“囚”字。


    林尚禮哈哈大笑:“當然了,廖大人若不是老謀深算,心機過人,也不會一個從四品的官職,就可以被皇上禦賜人人羨慕的蟒服加身。也不會紀綱倒台,你依舊安然無恙的掌控著北鎮撫司,連那錦衣衛指揮使,都被架空。”


    “林公公不必這樣誇我,雖然你說的都是事實。可是,即便這樣,我還是輸給了東廠。”廖向河淡淡的說道。


    “你不是輸給了東廠,你是輸給了朝廷,輸給了皇上,更是輸給了你自己。”林尚禮提高了聲調。


    身後的眾人,沒有一個人插話。


    他們知道,這是廠公大人和廖向河之間的博弈。博的是權力,博的也是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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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皇上?”廖向河輕輕的搖了搖頭,“我的確是輸給了東廠,但不是輸給你林公公,而是輸給了你的運氣。”


    說這句話的時候,廖向河又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肖塵。


    “至於說輸給了我自己,或許吧,或許是我小看了東廠的運氣。”廖向河又道。


    剛才還一副勝券在屋的林尚禮,眉頭微微一皺。


    自己和廖向河,也是明爭暗鬥了許多年。雖然勝利最終倒向了自己的這一方,但廖向河字裏行間,並沒有任何失敗的跡象。


    即便是身著囚衣,站在東廠的大牢中,仍然一副巍然不動的氣勢,他到底還有什麽依仗,讓他如此的高昂著頭?


    不過,無論你說是輸給東廠也罷,輸給東廠的運氣也罷,你總歸是輸了,你就是東廠的階下囚。


    想到這裏,林尚禮那種氣勢上輸給廖向河的挫敗感,稍微有點緩解。


    “廖大人,朝廷並沒有虧待你,皇上更是器重你,你說,你又何苦如此呢?”林尚禮微微一笑,又先聲奪人。


    壓到一個人的氣勢,就是避開他的長處,打擊他的過錯。


    “我沒有錯,我不過是想和東廠爭寵而已。紀綱倒台,皇上的心中已經對錦衣衛有了芥蒂。而你們東廠如日中天,還沒皇上廣發詔書,以彰顯權力。我不過是施展了一點手段,阻止東廠的發展壯大而已。”


    廖向河的臉上,依舊的鎮靜自若。好像那些布下的陰謀,還有因此而消逝的性命,根本不足以掛齒。


    即便剛才對廖向河還有些許的敬佩,但聽他如此輕描淡寫的,對那些逝去的生命一筆帶過,肖塵不由得火冒三丈。


    “廖向河,你的手段,就是以犧牲他人性命為代價嗎?你如此的草菅人命,也配身居朝廷從四品之職?”站在林尚禮身後,肖塵高聲喊道。


    王三,還有另外兩名太監,因為自己的一己善念,而葬送了性命。


    張善人,隻是因為參與了圍牆捐資,而全家被殺。


    清河客棧,就因為錦衣衛死士臨時住宿,就要整個客棧,全部屠殺。


    張知縣,連同那些自己並不知道的人,付出了生命,卻被如此的輕描淡寫。


    肖塵忍不下去,若不是要從廖向河的嘴裏,讓整個陰謀大白於天下,他真想將廖向河一刀劈成兩半,方能解恨。


    “草菅人命?”廖向河一愣,“陰謀權勢的鬥爭中,會沒有人喪命?”


    “好好的一個大明王朝,你們這些人為什麽要玩陰謀?是不是不玩陰謀,就彰顯不出自己的才能?”肖塵一步跨出,直視廖向河。


    “哈哈哈。”廖向河大笑起來,“曆朝曆代,哪一個天下是和平得來的?哪一個不是在死人堆裏建立起來的?哪一個不是陰謀套路取得天下之後,才美名其曰智奪天下?”


    “我不過是在為錦衣衛的未來做打算,我這若是算作陰謀,那曆朝曆代,哪一個開國皇帝,不是陰謀家?”


    廖向河高亢的聲音在牢房裏回蕩,一時間,竟沒有人可以接下他的話來。


    肖塵看向廖向河,不知為何,這一刻,他竟然從對方的身上,似乎看見了一絲王者風範。


    “廖向河,不要和年輕人狡辯,即便你是在為錦衣衛謀得一個未來,但你的所作所為,亦是觸犯了朝廷的律法。”林尚禮冷冷的說道。


    “我知道,所以我很自覺的隨你們來到了東廠大牢,自覺的穿上的東廠的囚衣。”廖向河淡淡一笑,抬起右手,再一次向著眾人展示著胸前那大大的“囚”字。


    “這麽說,清河店一係列的人命案,都是你所為?”


    “是。”


    “順義縣的張知縣,也是你安排人殺死的?”


    “是。”


    “。。。”


    “。。。”


    隨著林尚禮的提問,廖向河每一次都痛快的承認。肖塵的心中卻泛起了疑問。


    他有一種直覺,與其說今天是東廠提審廖向河,倒不如說,是廖向河一直帶著東廠的思路走。


    他將大家的思維,都引向了錦衣衛和東廠的爭寵,卻是在遮掩著一個更大的陰謀。


    這廖向河,絕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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