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壺,和師父送自己的那個酒壺,幾乎可以說一模一樣。


    這是師父在告訴自己,他已經來到了鞏昌城,等著自己麽?


    從小靠著撿拾路邊的菜葉子果腹,在別人的欺負中艱難度日,隻有和師父在一起的時候,自己才知道了什麽叫溫暖,什麽叫關愛。


    雖然自己一直幻想著和師父相認的那一天,可眼看著這一天即將到來,肖塵一時間激動地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沉默了半天,肖塵扭頭看向段天明和小李子:“你們先出去一下,我和王掌櫃說幾句話。”


    段天明一愣,和他有什麽話說,還要我們兩人避開?


    見肖塵的臉色很是認真,也不再多問,招呼了一下小李子出了房門。


    “王掌櫃,是不是他來了?”肖塵一臉喜悅的看向王重振。


    “嗯。”王重振點點頭。


    “那天,將鞏昌衛千戶製服的也是他?”


    “嗯。”


    “這麽說,他很擔心我的安危,他在幫我?”肖塵的雙眼有點潮濕。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對於一個孤兒來說,師父的意義,不僅僅是溫暖,還是依靠,是寄托。


    而現在,得知師父就在附近,肖塵內心的激動無以言表。


    “他一直都很擔心你,也可以說,他的存在就是因為你。”用力的點點頭,王重振道。


    “因為我?”肖塵一臉的不解。


    “是。很多事情,等你傷好了去見他,他會全部的告訴你。”王重振笑著說道。


    肖塵的臉上現出一絲苦笑:“王掌櫃,和他是一夥的?”


    “是,我是他的部下。我所做的一切,都聽命與他。”


    “這麽說,太子被劫持一事,王掌櫃你也參與了?”


    “我參與了。”王重振道,“但所有的一切,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其中的原委,還是讓他一一的說給你吧。”


    說著,王重振拿起放在大通鋪上的酒壺,抜開了酒塞子,朝著肖塵一遞。


    “這種療傷藥,配合著燒酒效果更好。就你目前的這個狀態,三天之後基本上就可以痊愈。昨個來送療傷藥,忘記藥引子這檔子事了,今個,他專門讓我送酒過來。”


    麵對曾經的頭號敵人,肖塵竟然生不起任何的恨意,更是連該有的警惕性都消失不見。


    拿起酒壺,就使勁的灌了幾口。


    濃烈的老燒酒,如同一根燒紅的鐵棍一樣,順著嗓子眼一直捅到了肚子裏。


    火辣辣的,帶著些許的苦澀,卻異常的夠勁。


    三日後,天空剛剛泛起一陣魚肚白,肖塵就翻身下了大通鋪。


    段天明手裏端著一碗不知道什麽肉熬製的濃湯走了進來。


    “你這傷勢剛好,又準備幹什麽去?”看著衣帽整齊準備出門的肖塵,不禁問道。


    肖塵受傷的這些日子,段天明不僅僅盡著一名兄弟的義務,更是如同兄長般給肖塵變著花樣的做各種好吃的。


    東廠的主心骨是肖塵,他不能倒下是一個原因,更為重要的,是在段天明的心目中,東廠所有人都是兄弟,是一家人。


    “我出去活動活動,這在通鋪上趴了七八天了,渾身的肌肉都發酸了。”肖塵笑著說道。


    “喝了這碗湯再出去。”


    “好。”接過湯碗,肖塵一口幹了個底朝天。


    “今個,五百名東廠的兄弟就會抵達鞏昌府,明個,是不是我們去定西候府,給他改頭換麵?”看著肖塵,段天明壞壞的一笑。


    “今個兄弟們若是抵達,我們連夜出發。”肖塵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


    一個鞏昌衛,都膽敢明著劫持府衙大牢,定西候的根有多深,還有著多少隱藏的勢力,誰也不知道。


    不過,不管你又多大的勢力,敢謀反,就隻有死路一條。


    “嗯。”段天明用力的點點頭。


    客棧裏麵,張老特意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站在窗口,不停的打量著外麵的街道。


    桌子旁邊的王重振,似乎害怕不幹淨一樣,將擺在桌麵上的茶碗擦了又擦。


    半夜時分,沉睡中的王重振就被張老叫了起來,讓他看自己的衣服合不合體。


    又吩咐王重振,將客房裏麵再收拾一番,一定要幹幹淨淨的才行。


    似乎心中焦急異常,張老趴在窗戶邊上,將腦袋都探出了窗外。


    “他怎麽還不來,他是不是不來了?”


    王重振嘿嘿一笑:“將軍,這天還沒有大亮,您怎麽就坐不住了?您以前可是遇事穩如泰山的。”


    “今個,是和他坦誠相見的日子,我心裏控製不住的有點激動。這麽多年,我竭盡全力的主持著大局,今個,真正的主人就要回歸,我有點激動,更是有點緊張。你不激動嗎?”


    回過身,張老不經意的搓著雙手。


    “屬下也激動。前幾天,屬下看見他的時候,都忍不住的想稱呼他為少爺。”王重振的眼裏,激動的湧出了淚花。


    看著窗戶外麵的天空,張老緩緩的跪了下去:“大將軍,今個屬下就要和您的遺孤相認了。您放心,你所受的冤屈,所受的罪過,屬下一定會在少爺的帶領下,替您一一的討回來。”


    看見張老如此,王重振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碗,也跪了下去。


    “客觀,您幾位?”樓下傳來客棧掌櫃熱情的招呼聲。


    “他來了,應該是他來了。快起來,擦擦眼睛。”聽見掌櫃的聲音,張老急忙招呼著王重振站了起來。


    “我不住店,我來找人。”


    “找人?客棧裏隻有兩名客人,客觀是要找他們嗎?”


    “是的。”


    “二樓,最裏麵的客房。”


    隨著大廳裏的聲音落下,樓梯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沙沙,沙沙。”那輕微的腳步聲,如同鐵錘一般,敲擊在張老的心頭。


    快速的上前打開房門,張老拉著王重振就跪在了門口。


    今個,是認主的日子。


    雖然自己曾經管他吃喝,教他武功,可那是自己的義務。


    自己是他的屬下,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外麵的肖塵,心情也是異常的激動。


    師父就是自己的親人,今個就要見麵,第一句話該說什麽呢?


    下跪,對,就是下跪。


    跪謝師父的教導之恩。


    “咦,這房門怎麽打開著呢?難道今個師父不在?”看見大開的房門,肖塵一愣,抬步走了進去。


    “屬下參見少爺。”兩道聲音,傳進了肖塵的耳朵。


    肖塵急忙抬頭,看見張老那慈祥的臉龐,所有的委屈和歡喜,在這一刻盡數釋放。對於二人的稱呼,好像壓根沒聽見一樣。


    “師父,您怎麽能跪下?應該是我跪您才對。”


    說著,肖塵“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朝著對方開始磕頭。


    “少爺,不能,不能這樣。”張老急忙起身,一個箭步衝了過來,就抓住了肖塵的肩膀,“快起來,快起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教我武功,才使得我有今日的成就。請師父受我一拜。”說著,不顧張老的阻攔,直直拜了下去。


    “好好好,一拜便夠,起來,快起來。”不由分說,張老將肖塵生生的拉了起來。


    雙眼噙著淚花,肖塵盯著張老:“師父,您這麽多年過得好嗎?”


    “處處和你作對,你說過的好嗎?”張老尷尬的搖了搖頭。


    “我很想念您,我也相信,您這麽做一定有您的理由。在京城的時候,我也想著找您去問個明白,可我始終沒有這個勇氣。今個,您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嗎?”既是師徒,又是對手,這尷尬的關係,讓肖塵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


    旁邊的王重振站了起來:“大家都坐下,坐下來好好的將話說個明白。”


    說著,急忙跑到桌子邊上,開始手忙腳亂的倒茶。


    拉著肖塵,張老緩緩的走到了桌子邊上,坐了下來。


    “孩子,你是不是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孤兒?”


    “我的父母,在我不懂事的時候就死了,我還不算孤兒嗎?”肖塵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們是死了,但你知道他們的名諱嗎?”


    “不知道。”肖塵搖了搖頭。


    “今個,師父說的話,你可記好了。你的父親姓藍名玉。”


    說出這句話,張老整個人突然輕鬆了許多,好像多年的心結,終於被打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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