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酒館,開在巷子口上。


    段天明一陣風的衝出酒館,也不辨方向,徑直朝著巷子裏頭衝去。


    巷子的盡頭,有著一棵三個人也無法合抱的大槐樹,長在巷子的正中間,枝葉茂盛。


    巨大的樹冠,將整個巷子盡頭都覆蓋其中,形成一片天然的陰涼之地。


    隻不過,滿地的汙物汙水,連同那一種臭烘烘的氣味,卻是讓人不願意在此多呆一會。


    大樹的左邊,有一口用五六塊大石頭支棱起來的大鐵鍋,或許是年代不短,一層厚厚的水垢,已經讓大鍋裏麵變成了白色。


    裏麵盛著半鍋涼水,隨著微風,泛起一陣陣波紋。


    大鐵鍋旁邊的地上,滿地的汙水將地麵和成了稀泥,夾雜著些許的黑豬毛,散發出的氣味,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嘔吐。


    即便這樣,在距離不遠的大樹右邊,一名肥胖的男子,用兩個轆軸當做床腿,上麵放了一塊門板,搭建成小床,靜靜的躺在上麵納涼。


    赤裸著上半身,手中拿著一把蒲扇,有事沒事的搖動一下,雙眼緊閉,享受著這難得的安靜。


    旁邊用石頭圍起的豬圈裏,兩頭大黑豬吃飽了撐的慌,搖著短小的尾巴,在豬圈裏哼哼唧唧的轉圈。


    溜達一會,似乎對於豬圈的狹小不太滿意,一頭大黑豬居然前蹄踩在石頭壘成的圍牆上,探著它的豬腦袋向外張望。


    看見大槐樹那巨大的樹冠,大黑豬滿是好奇,後蹄子使勁的蹬了蹬,想要看見外麵更大的世界。


    當看見那盛著半鍋涼水的大鐵鍋,黑豬心頭一陣發毛。


    它可是親眼看見,自己的幾名兄弟,被那鍋裏的水往身上一澆,將渾身的豬毛退了個精光。


    但心中的好奇,還是戰勝了恐懼。


    大黑豬繼續向外麵觀望著。


    一點點的,豬眼從大鐵鍋,看見大樹的樹幹,再到了大樹右邊的那張簡陋小床。


    等看清了床上那肥胖男子麵孔的時候,大黑豬心中一陣恐怖。


    此人,就是以殺害自己同類為生的張屠夫。


    大黑豬後蹄子微微發抖,想要慢慢的從圍牆上退下來。


    躺在門板上的張屠夫,雙眼豁然睜開,盯著豬圈上露出半個豬腦袋的大黑豬,臉上浮現出一片邪笑。


    如同被電擊一般,大黑豬前蹄子一蹬,從圍牆上跳了下來,衝進豬窩,一下子就趴在了豬窩裏那稀溜溜的汙泥中,一動也不敢動。


    看見黑豬被嚇跑,張屠夫嘿嘿一笑,緩緩坐起身子,雙腿收回盤了起來。


    搖動手中的蒲扇,看著不遠處那個一身灰色僧袍,看管犯人一樣,看管著自己的中年和尚。


    “我說和尚,你這樣盯著我,準備盯到什麽時候去?你不回你的寺廟裏麵去吃齋念佛,非要逼得我沒有生意可做,你和那豬圈裏麵的豬有什麽區別,是不是吃飽了撐得慌?”


    在張屠夫不遠處的圍牆下,一名身材相對瘦小一點的和尚,盤腿坐著。


    雙眼緊閉,靜靜的在打坐。對於張屠夫的言語不聞不問。


    看見和尚不理睬自己,張屠夫也不生氣。似乎對於和尚這種打著沉默是金的幌子,其實無言以對的德行,早已經司空見慣了一般。


    “和尚,你們佛家中人,不是慈悲為懷,滿口的仁義道德麽,我今個問問你,我們大明王朝,什麽人最讓人看不起?”


    搖著手中的蒲扇,張屠夫油光滿麵,笑嗬嗬的道。


    似乎是對著石頭說話,沒有任何的回應。


    “死啦?”張屠夫咧了一下大嘴,“你要死可別死在這,這是殺豬的地方,可不是死人的地方。豬肉還能買點銀子,你死了,隻能糟蹋這一塊地方,害的我還得找個吉利點地方去殺豬。”


    “施主,貧僧此舉也是勸您向善而已,與貧僧來說,並無半點好處。還請施主說話留點口德。”


    圍牆下打坐的和尚,雙眼緩緩睜開,不緊不慢的道。


    聽見對方讓自己留點口德,張屠夫頓時來氣。


    雙腿一伸,溜下了門板,光著腳丫子就站在了地上,一口濃痰隨口而出,噴在了大槐樹那粗大的樹幹上。


    “我呸,你馬了個x的禿驢。和你並無半點好處,你為何要逼得我無生意可做?你是想將我一家活活餓死不成?你要向善,你自己去向,拖著老子幹什麽?我看你和豬圈裏的大黑豬沒什麽兩樣,就是吃飽了撐的慌。”


    越罵越氣,張屠夫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施主滿心憤怒,更是汙言穢語,看來,施主不僅僅要放下屠刀,更是要靜心向善,方成正果。”麵對張屠夫的謾罵,和尚依舊一副不緊不慢,不溫不火的態度。


    “正果,什麽叫正果?”張屠夫不禁被逗笑了,“老子一家人都被活活餓死,就成了正果?”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施主又何必對一時的得失,過於的斤斤計較呢?”


    “放你馬的屁。”張屠夫忍不住的又口吐芬芳,“既然生死有命,那養豬不就是為了殺肉吃麽?你為什麽偏偏不讓殺?你這前後矛盾的言辭,去糊弄三歲小兒差不多。若不是大明王朝殺人要償命,我真想用殺豬刀,捅到你這個禿驢的嗓子眼去。”


    兩人的爭吵聲,引得附近的街坊也一個個的走出了家門,三三兩兩的圍了過來。


    “這和尚真是多事,我家幾天都沒有肉吃了,男人去地裏幹活都沒勁。”


    “你家的還去地裏幹活?我家的這幾天在家裏編籮筐,沒肉吃,手指頭都不靈巧了。”


    “唉,你們這在地裏幹活,或者家裏幹活,實在不行了休息幾天也沒啥。我家的就會吹嗩呐,紅白喜事趕場子掙點碎銀養活一家人。這幾天沒肉吃,肚子裏的氣都吹不出來。昨個去四道巷的王婆家趕場子,吹得不好,愣是讓人給攆回來了。”


    “就是,既然和尚是佛門中人,你在這世俗中瞎摻和什麽。”


    “不入凡塵,那你就別來了。凡塵的事情你又不懂,還非要裝作高人一般指東指西的。”


    “瞧他那副身材,被張屠夫這般謾罵,也不敢還口,一看都是個不中用的貨色。”


    “這你就不懂了,佛家講究的隱忍。”


    “隱忍,那就回佛家隱忍去,別耽誤我們吃肉,我們可都是世俗之人。”


    幾名婆娘,站在和尚的旁邊,你一句我一句的議論起來。


    但這一切,對於和尚沒有絲毫的作用。


    甚至繼續打坐,站都沒站起來。


    似乎隻要你不殺豬,所有的一切便與我無關一般。


    隱藏在人群中的段天明,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暫時還沒有出手的打算。


    這屠夫看似粗魯,可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字字在理,無法反駁。


    他想看看,這和尚最終到底如何收場。


    “和尚,站起來和我理論。若是理論不過不趁早滾蛋,別耽誤我殺豬賣肉做生意。”手中的蒲扇一指和尚,張屠夫發起了挑戰書。


    有著這些曾經是街花,巷花,村花的婆娘做觀眾,張屠夫頓時精神百倍。


    “理論?若是施主理論不過,是否今後放下屠刀,再也不殺生?”看著張屠夫,和尚手扶著身後的土牆,緩緩的站了起來。


    張屠夫眉頭微皺,思量了一下。


    可看見將周圍那些婆娘鼓勵的眼神,手中的蒲扇在赤裸的胸膛上“啪啪”的拍了兩下。


    “若是理論不過你,我張屠夫立馬砸了殺豬刀賣廢鐵。可你若是輸了,給大家磕頭賠罪,然後滾蛋。”


    “輸就輸了,磕頭賠罪,這又是為哪般?”和尚道。


    “你是聾子啊,沒聽見這些街坊鄰居,幾天沒有肉的日子,有多苦?還是說,你壓根就是個傻子,聽不懂?”


    聽見張屠夫這般質問,旁邊的那些婆娘,一個個捂著嘴巴,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這一章,故意用了幾個別字,隻怕顯示不出來。其他言語當然可以代替,但想要表現一名普通人的憤怒,罵人的話,接地氣一點更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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