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雖小,上菜的速度卻是一點都不慢。


    眨眼間的功夫,兩盤擺放精美的鹵頭肉就被掌櫃親自端了上來。


    身後的小二,一手一個,扛著兩壇子燒酒緊跟其後。


    “客官先用著,咱酒館裏都是現成的油炸花生米,這水煮的,稍微得等一下,也就喝幾碗酒的功夫,一定給客官端上來。”


    掌櫃笑嗬嗬的放下手中的鹵肉,轉身又接過小二懷裏的酒壇子放在桌上。


    拆掉其中一個壇子的泥封,給兩人滿滿的各自倒了一碗,方才弓著身子,有點歉意的解釋著。


    “無妨無妨,掌櫃的盡管去做就是了。”說著,肖塵拿起桌上的筷子,朝著對麵的徐開英示意了一下,“咱今個,好像什麽東西都沒有吃呢,剛好,吃點鹵肉,給肚子打個底,再好好的暢飲一番。”


    “好,今個不醉不歸。”徐開英不再拘謹,也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三下五除二,兩人麵前的盤子,不小心就見了底。


    相視一眼,兩人哈哈大笑,又朝著掌櫃要了兩盤鹵肉。


    這兩盤鹵肉上來的時候,那剛剛出鍋的水煮花生米也被一起端了上來。


    肖塵夾了一粒那還冒著熱氣的花生米往嘴裏一扔,咀嚼了幾下,誇張的點著頭。


    “掌櫃的這花生米煮的好啊,幾乎有一種鹵肉的味道。”


    “說實話,客官要吃水煮的花生米,可咱酒館,從來都是油炸的。為了給客官煮出好味道,特意將好幾種調料整合在一起,和花生米下鍋一起煮的。”一邊的掌櫃,笑著解釋。


    “不錯,真的很不錯。以後隻要想吃水煮花生米的時候,我們就來照顧你的生意。”


    “好的好的,隨時歡迎客官。您慢用,我就不打擾二位飲酒了。”


    掌櫃客套了幾句,識趣的躬身退下。


    酒壯慫人膽。


    幾大碗燒酒下肚,肖塵的臉上已經是微紅。對麵的徐開英,似乎也徹底的放下了心中的顧慮,說話開始甕聲甕氣,隱隱的有了一點找回自尊的感覺。


    感覺火候差不多了,肖塵放下筷子,右手放在肚子上,裝作很飽的樣子,揉了揉。


    徐開英似乎還沒喝夠,拎著酒壇子站了起來,給兩人又滿滿的倒了一大碗的燒酒。


    “徐指揮使,剛才在重振酒樓,廠公大人說您的話,你可別往心裏去啊。”肖塵嗬嗬一笑,將話拉入了正題。


    “廠公大人說的很對,我的腦子是有點直,那些曲裏拐彎的事情,很多時候就是想不明白。不計較不計較。”


    徐開英端起酒碗,一下子喝下去一大半。


    嘴角滴滴答答往下滴落著燒酒,看起來頗為豪爽。


    “不過呢,這一點我改不了,也不想改。直來直去,自己還能應付。若是需要挖空心思的猜測他人的心思,就是繞死我自己,我也猜不明白。做不好的事情,就不去掙紮了。”


    麵帶尷尬,徐開英緩緩說道。


    “就是因為徐指揮使性格太直,才讓馬運山鑽了空子。要不然,徐指揮使現在應該還在錦衣衛指揮使司裏麵坐鎮,處理錦衣衛的事務呢。”


    “對,是這麽個理。”徐開英點點頭,“不過,若是不經曆這麽多的落魄和磨難,我又怎會知道,肖兄弟你是一心待我?我不太會說一些好聽的話,幹了這碗燒酒,以示對肖兄弟的感激之情。”


    話音剛落,徐開英就端起了麵前的酒碗,仰頭喝了個底朝天。


    將空碗往桌麵上一放,抬起胳膊,在嘴巴上抹了一把,表情嚴肅的朝著肖塵點了點頭。


    看著徐開英認真的樣子,肖塵也端起酒碗,一口而幹。


    將見底的酒碗和徐開英的放在一起,靜靜的看著對方。


    “徐指揮使,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盡力!”


    “肖兄弟盡管說。”徐開英苦笑了一下,“就我目前的這種狀態,隻要我能辦到,絕對會盡十分的力氣。”


    “十分不夠,需要你十二分的力氣!”


    徐開英一怔:“十二分?什麽事情,這麽費勁?”


    “保全你的性命,這是一件不太困難的事情。畢竟,對於馬運山侵占朝廷資產一事,你是蒙在鼓裏,最多是監督不嚴之過。可是,我是個貪心的人,你我二人如此交心,我不僅想保全你的性命,我還想保住你的職務。”


    “保全職務?肖兄弟的意思,讓我繼續做錦衣衛的指揮使?”


    半張著嘴巴,徐開英以為自己聽錯了。


    且不說皇上那邊會不會同意,就連充當中間說話人的東廠廠公林尚禮,今個也對自己下了定義:自己這種沒腦子的人,不適合繼續擔任錦衣衛指揮使。


    “是。”肖塵用力的點點頭,“隻要徐指揮使盡力配合,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來做。”


    “配合,一定配合。錦衣衛所有人的性命,現在都是皇上一句話就會改變的事情,我哪裏還敢不配合。具體怎麽做,肖兄弟盡管吩咐便是。”


    徐開英萬念俱灰的心,又看見一絲希望,紅腫的雙眼也緊跟著射出一絲精光。


    做官,做大官,是大部分在朝中做事之人一輩子不變的夢想。


    若不是逼不得已,誰也不會口中念叨著不在乎功名,選擇辭官隱退。


    徐開英是個俗人,他注定逃不開高官厚祿的誘惑。


    肖塵將身子往後一靠,靜靜的看著對方:“現在就我們兩個人,徐指揮使說句實話,對於馬運山,你的心中可有嫉妒?”


    “有。”徐開英想都沒想,張口就答,“他心眼多,提出的每一個觀點都深入皇上內心。在此之前,皇上將他多次召進宮裏,商討錦衣衛的下一步行動。回來之後,他一字都未向我提起。”


    說道此處,徐開英歎息了一聲:“唉,不知道是皇上授意,還是他刻意而為,我總感覺,在錦衣衛裏,我一天天的被架空。若不是這次他東窗事發,我估摸著,錦衣衛指揮使這個位置,我遲早都要給他讓出來。”


    徐開英的每一句話,都散發著深深地無力感。


    “如此看來,徐指揮使若是能夠順利出任錦衣衛指揮使,像馬運山這種人,以後絕對不能再給他在錦衣衛站穩腳跟的機會。”肖塵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也不想,可是,這是皇上安排的,我如何拒絕?”


    “徐指揮使當然不能拒絕,反而要竭力配合。至於怎麽配合,這中間就有著太多的門道了。”肖塵笑著,又給二人倒滿了酒。


    “肖兄弟的意思,打著配合的幌子,給他挖坑?”


    “哈哈哈。我可沒說挖坑。”


    “你不就是這個意思?”


    “看看看,誰說徐指揮使沒有心機?這不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不過,你若是心裏明白,不說出來,就更加完美了。”


    如同醍醐灌頂一樣,徐開英屁股一撅,推開身後的椅子就站了起來。


    雙拳抱著,朝著肖塵深深一躬:“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我和馬運山之間的差距了。無論以後如何,做一名普通百姓也好,做錦衣衛指揮使也好,我都會以肖兄弟馬首是瞻。隻希望跟著肖兄弟,體會到做聰明人的真諦。”


    “好。”肖塵也不客氣,點了點頭,“若是想要真正的坐穩錦衣衛指揮使的位子,沒有心機,注定長久不了。馬首是瞻倒是不必,若是徐指揮使不嫌棄,東廠願意和你同舟共濟。”


    “肖兄弟放心,若是我能夠繼續執掌錦衣衛,以後的錦衣衛,將不再是大明錦衣衛,而是大明東廠錦衣衛。”抱著雙拳,徐開英開始給肖塵立“軍令狀”。


    肖塵擺擺手,將倒滿酒的酒碗往徐開英麵前一推,淡淡笑著。


    “有些事,放在心裏就好,可不能隨便的說出來。”


    “是,我又愚昧了。”


    徐開英放下雙拳,緩緩的坐了下去。


    這一刻的肖塵,在徐開英的眼裏,是那麽的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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