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遠處觀望的段天明,一臉的凝重。


    這具被掩埋的屍體,很有可能就是那想要為死者伸張正義的馬溝鎮的那名秀才。


    在藍田縣衙裏麵,想要狀告知縣大人的千金小姐,卻將自己送進了河灘中的土坑裏,還真是可悲啊。


    “段役長,我們要不要現在上去,將他們盡數抓獲?”一名校尉看著遠處幾人的動作,又看了看那停留在邊上的馬車,小聲問道。


    “現在出去,可以讓藍田知縣徹底的伏法。不過,若是就這麽輕易的處理了藍田知縣,此事背後所隱藏的陰謀,便從此無跡可查。我們此行的目的,是針對馬運山,盡可能的讓他沒有回旋的餘地。我感覺,這殺人滅口隻是他們的第一步行動,後麵應該還有著一係列更大的事情要做。”段天明輕聲說道。


    “那我們就這樣看著?”


    “先聽聽他們的說辭,這些人不可能光幹活不說話。”肖塵低聲吩咐著。


    灞河河灘,與普通的土地有所不同。河灘裏是沙子和石塊居多,鐵鍬挖在了石頭上,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


    “小聲點,你們這是生怕別人聽不見是不是?”那趕車的車夫不時打量著四周,對幾人的行動很是不滿。


    “下麵石塊很多,我們也不想發出聲響。老爺為什麽非要將屍體埋在河灘呢?”一名漢子一邊幹活,一邊小聲的嘟囔著。


    “回頭你去問老爺,為什麽要將屍體埋在河灘裏。幹活就幹活,哪來那麽多的話?”很顯然,幾人很是熟悉,那車夫隱隱是幾人的上級。


    “這還用問?在其他地方挖坑,一堆新土難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這河灘裏麵,埋完人灑點水在上麵,誰也看不出來這裏的痕跡。”


    “我看啊,老爺是想著,河灘裏麵遇上山洪,山穀裏麵出來的淤泥河沙會讓這個地方越來越難以尋找。即便是以後出事,想要尋找埋屍地點,恐怕也因為河灘的變化而找不到。”又一人小聲說道。


    看著幾人還在小聲議論,車夫不由得火冒三丈:“你們咋這麽聰明,老爺的心思都能猜出來?速度麻利一點,早點完事我們早點回去。深更半夜的,旁邊擱著一具屍體,你們心裏真的一點都不發毛麽?”


    “發毛,為什麽發毛?不就是萬全麽,我們一起長大的人,有什麽好害怕的?這倒好,想不到最終親手埋了他。”一名挖坑的漢子,小聲的說著。


    聞言,段天明心中豁然明朗。


    這些人,居然認識死者?而且還是一起長大的。那麽說,這些人也是馬溝鎮的人了。他們口中的老爺,莫非就是馬運山的弟弟馬連山?他和知縣一道,共同殺死了執意上告的這名叫萬全的落魄秀才?


    怪不得自己等候一天,縣衙裏也是安靜一片,沒有升堂審案的絲毫動靜。原來是早已經將告狀的人殺害了。


    隻是,一同來的可不止一個人,其他人呢?他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萬全被殺害無動於衷吧?


    還是說,他們也參與了殺人?


    想到這裏,段天明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們參與殺人,斷然不可能能。而且他們一起來到縣衙,目的就是替死者伸張正義,出發點一致,他們沒有殺害萬全的理由。


    或者說,他們全部被殺害,分頭掩埋了屍體?


    越想腦子越亂,段天明甚至有著一種想要衝上去,逮住這些人問個究竟的衝動。


    “唉,這會要是肖塵在這裏就好了,遇見這種事,我還真的有點頭大。”


    段天明心中暗暗想道。


    河灘裏麵的幾人,忙活一陣之後,終於將坑挖到了滿意的地步。


    “可以了,你們搭把手,將屍體抬下來埋了。”一邊一直左右觀望的車夫,朝著眾人低聲吩咐著。


    在夜色的掩護下,幾人從馬車上抬下了屍體,到了挖好的土坑邊,“噗通”一下就扔了進去。


    “張喜的父親還沒有下葬,萬全倒是先他一步入土為安了。”一名漢子苦笑著,揮起手中的鐵鍬,開始往坑裏麵填土。


    “這張喜,這次可算是發了他父親的死亡財,老爺賠償了一百兩銀子,夠他揮霍一陣子了。”有人小聲嘟囔著。


    “陪他來的那幾人,不是也一人十兩銀子麽?”


    “可不是,都有著不小的收獲。就是這萬全,一點不知道變通,最終被埋進了土裏。唉。”


    “你們囉嗦什麽,這種事也是我們能夠隨便議論的?回去之後,都給我把嘴閉上,別到處議論。若是讓老爺知道了,想要埋了你們,那個時候再後悔,就來不及了。”車夫朝著眾人訓斥道。


    “知道知道。這裏就是我們幾個人,才感慨一下。以後在外麵,我們哪裏敢這樣議論?都是上有老下有下的,誰嫌自己的命長?”


    “知道就好。快點填土,老爺等著我們的消息呢。”


    “嗯嗯嗯,大家鐵鍬輪快點,早點填滿土早點回去。”


    遠處的段天明總算是聽明白了,死者的兒子連同其他人,被銀子堵住了嘴巴。隻有這叫萬全的落魄秀才,一個人成為了此案的冤魂。


    “觀察周圍地形,記好埋屍地點。回頭辦理此案的時候,別找不到這具屍體了。”段天明小聲的吩咐著。


    “記著呢,周圍的一切我們都記得真真切切。”身邊的校尉回了一句。


    不大功夫,河道裏的土坑被填滿。幾人走到河邊,用提前準備好的木桶裝了一桶水,在土坑的四周撒了個遍,使得土坑看起來和周圍融為了一起,方才收拾東西,一起上了馬車。


    段天明招呼著兩名校尉,將身子往身後的莊稼地裏縮了縮。直到馬車從眼前的小路上走了過去,方才重新走了出來。


    “我們要不要繼續跟蹤?”


    “必須要,看看這夥人住在哪裏。以後辦案,這些人都是人證。”段天明小聲說著,帶頭跟上了馬車。


    回城的路上,或許沒有了要緊的事務,馬車不急不緩的走著。


    車上的眾人,不知道心中對於萬全的死亡心生恐懼,還是幹活幹累了。沒有人再繼續說話,各自靜悄悄的坐在馬車裏麵。


    麵對對方這種安靜模式的緩慢趕路,段天明不得不更加小心的放輕腳步,跟在後麵。


    馬車不再繞路,徑直走進了藍田縣東街,七拐八拐,進了一處看起來不小的院落。


    等馬車進入院子,大門緊閉起來之後,段天明躡手躡腳的來到了大門口。


    大門上方,懸掛著一個木製的牌匾,上麵寫著:馬氏玉器作坊。


    “原來真的是馬連山的下人。”一名校尉打量著牌匾,小聲道。


    “此事到目前為止,可以斷定,馬連山和藍田知縣一起,將萬全殺人滅口。將此事詳細記錄,回頭上報刑部,讓刑部做成鐵案。”段天明看向旁邊的一名校尉。


    “是。”校尉應了一聲。


    “我若是沒猜錯,他們的下一步就是圈起河道,開始在裏麵尋找翡翠原石了。”看著木匾上玉器作坊那幾個字,段天明小聲說道。


    “我們要不要阻止?”


    “阻止,是一定要阻止的。不過,用一個什麽理由去阻止他們更為合適一點呢?”段天明眉頭微皺。


    “段役長,您說,若是我們扮演成一股江湖力量,和他們爭奪這處河道,他們會怎麽辦?”一名校尉似乎想起了什麽,壓低聲音,看向身邊的段天明。


    “江湖力量?他們若是以官府的名義圈起河道,江湖力量恐怕也不好正麵爭奪。你的意思?”段天明一時半會有點不明白。


    “官府圈起河道,我們就假裝暗中搞破壞。反正蒙著麵,官府之人隨便收拾他們便是。這種情況,馬連山會不會上報給他那做錦衣衛指揮同知的哥哥馬運山,尋求庇護?”


    段天明瞬間明白,臉上一片欣喜:“你的意思,誘惑錦衣衛出手,將馬運山連同錦衣衛,一起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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