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和顧驍野在一起時,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要挖空心思地想,怎麽哄他開心。


    以前她是被動的,被動承受顧驍野對她的好,她什麽都不用費心,隻需要開開心心地接受。


    露出個甜甜的笑容,抱抱他,再或者主動親親他,他一整天,唇角眼梢,都是難掩的笑意。


    可是現在,她努力想要感化身邊這個男人,卻發現好難。


    他幾乎不怎麽笑,總是神色淡漠到冷峻。


    偶爾一蹙眉頭,氣場沉冷得不行,許落說話都要小心翼翼。


    他好難哄啊。


    許落心想,要他由衷開心地笑一笑,都困難死了。


    許落都懷疑這是不是老天給她的報應了。


    顧驍野以前追著她時,她非但不理會顧驍野的心意,還一個勁兒想著怎麽躲他。


    也不知道顧驍野當初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好在眼前的人,比當初的她要好,至少沒有對她避之不及,多少總還是會給些反應的。


    譬如現在,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總算做出了還算過得去的荷葉酥,獻寶似的送到他麵前時。


    他嚐了一口,看不出情緒。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才淡淡說了句:“還行。”


    還行。


    許落撇撇嘴,心道以前在南江,她連準備工作都沒有,完全是現學現賣,做出來一盤端去給顧驍野,他毫不猶豫地就說好吃呢。


    今日這點心還是她做廢了好幾次後,覺得最滿意的。


    結果,他就好生勉強地來了句還行。


    許落鬱鬱不樂地在園裏瞎溜達時,卻見他帶了溫平要出門。


    她立刻跑過去,“要出去麽?我和你一起。”


    顧驍野看了她一眼,“朕有事。”


    他要去的地方,她不會喜歡去的。


    許落隱約猜到他要做什麽,不由分說拉住了他的手,“有事我就在旁邊安靜呆著,我不打擾你。”


    顧驍野終究帶著她一起。


    天氣已經很有些冷,是初冬時候。


    許落特意帶了個暖手爐,鬆柏陵太冷了,那裏透人骨髓的寒意,到現在想來都心有餘悸。


    顧驍野一路都很沉默,許落知道他此刻心裏有事,也就安靜地坐著。


    馬車到鬆柏陵外,他再不肯讓她下車,甚至,都沒有告訴她,要去拜祭誰。


    雖然許落知道他要去拜祭的是誰。


    可他一個人去,連帶她都不肯,還是讓她小小地鬱悶了一下。


    這麽見外麽。


    當初她和顧驍野大婚後返回京都,路過慶州時,他都帶她一同去拜祭了他娘親的。


    他竟連說都不說他來這裏是幹嘛。


    當她不知道麽。


    許落掀開車簾,趴在窗邊,眼巴巴望著男人的身影隱入暗影重重的林木間,心裏自我安慰道,不帶就不帶吧,還省得她受凍了。


    溫平跟著顧驍野一起進了鬆柏陵,留下數十名錦衣衛守著許落。


    當年顧英奇登基為帝後,曾試圖將梅鳳雲的陵墓遷到京都,但遭到了顧驍野的強烈反對。


    他說人死入土為安,沒必要再大動幹戈,甚至,不肯讓顧英奇在這裏大修陵墓。


    “娘不會喜歡。”顧驍野說,“就讓她安安靜靜,在鬆柏陵呆著。”


    於是這鬆柏陵的梅鳳雲之墓,也就始終保持了當初的模樣。


    顧驍野在墓前祭拜完,跪下磕頭時,竟有一滴滴鮮血,滴落在凝了霜的地麵上。


    如紅梅,一朵朵依次盛開。


    溫平變了臉色,“皇上!”


    顧驍野不以為意地擦去嘴角的鮮血,“無妨。”


    溫平心神大駭,“皇上何不讓隨行太醫看看?”


    突然吐血,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顧驍野淡淡道:“朕在淮州城便是如此,連桓甫都束手無策,讓這太醫看,又有何用。”


    當日在淮州城,得知林道濟的身份,顧驍野連夜趕去外祖父梅愷之的墓前,不意發現了,林道濟父親林淮安的絕筆信,一時心神重創,吐了一口血,大病了一場。


    後來病好了,這嘔血的毛病,卻沒能好,稍稍心緒動蕩,便會喉頭腥甜。


    回京都後,桓甫為他診完脈,當即就跪下了。


    直等顧驍野屏退所有人,桓甫才敢說出他的病症,邪氣侵襲,元氣大傷,疾入肺腑,回天乏力,“臣窮盡所學,竭力而為。”


    顧驍野沒讓桓甫將他的病症,告訴任何人。


    桓甫閉門數日不出,研究出一張方子,囑他每日服用。


    然,期間經曆鄖州之事,得知多年前真相,他的病症,不減反重。


    再回京都時,又遇玄甲軍之變,再次病了一場。


    醒來時,顧驍野自己都能感到,身體的異樣,動輒嘴裏便是腥甜的味道。


    桓甫為他診完脈,神色沉重,欲言又止,給他又換了張方子,說是再試試。


    但顧驍野卻不想浪費時間了。


    反正這皇帝做得也無趣,索性便將桓甫打發去了百裏長安的府裏照顧邵雲騫,連那藥也瞞了太醫,再不曾喝過。


    人生一世,孰能無死,顧驍野倒是看得淡然至極。


    溫平眼睛有些濕,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


    好一會兒,才顫聲道:“桓甫雖束手無策,但天下醫者輩出,未必沒有能替皇上治好病的大夫。皇上何不遍尋天下名醫——”


    顧驍野打斷他的話,“沒什麽意義。”


    這病治好了,也沒有什麽意義。


    總歸是將他的無趣,再延長數年,十數年而已。


    他已經厭倦了。


    不若趁現在,趁她還在他身邊,結束這一切。


    *


    許落在鬆柏陵外等了許久。


    這麽冷的天,她真擔心他又像當年那樣站上一整夜,遲疑著,還是讓錦衣衛帶她進去。


    她已然來過兩次,多少還是有些印象,很快就找到了顧驍野的所在。


    見她來了,顧驍野反應淡淡。


    倒是溫平,神色很是異樣地別過頭去。


    但許落還是看到了他微微泛紅的眼眶。


    許落真是奇了怪了。


    這是拜祭顧驍野的娘親,溫平至於這個反應嗎?一個大男人,竟然流淚了?


    她佯作不知,心想等回去,再悄悄跟溫平問個究竟。


    顧驍野已然轉身,看她一眼,“等久了?”


    許落搖頭,“擔心皇上,所以過來看看。”


    顧驍野默了片刻,難得主動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他的手寒涼,像是這冬日鬆葉上凝結的冷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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