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他淡漠到近乎冷酷的目光的刹那,許落仿佛被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那點混沌魔怔般的情緒消散,教她清楚認清了現實。


    隻是一眼,她就知道,他不是她的阿野。


    以她現在的身份,那一眼,都已然是僭越了。


    許落終於知道,百裏長安為何會那麽說了。


    也不能不那麽說。


    在這樣的顧驍野麵前,但凡行差踏錯一步,代價都會是巨大的。


    許落垂下眼眸,輕聲地說:“是。”


    ——“聽說,你是百裏長安,未過門的妻子?”


    ——“是。”


    她回答了顧驍野的問題,也證實了百裏長安的話。


    然而顧驍野的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也許是她滿眼含淚望著他的目光裏,有太多的欲語還休,夾雜著幾分說不出的委屈,令他在刹那間怔然了幾秒。


    可一個他從未見過麵的女子,一個與百裏長安早就有婚約的女子,怎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在他想要繼續探究她的眼神時,她卻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說出了那個“是”字。


    以至於,他以為從她眼中讀到的情緒,是恍惚間的錯覺。


    營帳內寂然了片刻。


    顧驍野盯著跪在地上的女孩,情緒莫辨。


    良久,他才緩緩道:“為何深夜,擅闖朕的營帳?”


    許落的頭垂得更低,聲音放得更輕,聽來,就像是被帝王的威壓所懾,不敢大聲說話的尋常民間女子。


    她甚至都不知道,麵對帝王時該有的禮節,就那麽囁嚅著小聲說:“我一個人呆在營帳裏,很害怕,我想找百裏長安,可又不認識路……”


    這個理由,挑不出半點毛病。就連百裏長安都信了。


    百裏長安繃到極致的一顆心,總算稍稍鬆了那麽一點點。


    萬幸許落理解了他的用意,也很快認清了眼前的處境。


    否則,今夜的情況,怕是會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顧驍野注視著許落片刻,總算從她身上收回了視線。


    溫平悄悄看了眼顧驍野的臉色,知道今夜這場風波,該是能有驚無險地平息了。


    他適時地開口:“你可知軍營中,不能亂跑?若不是方才錦衣衛誤以為有人行刺,想留活口追查幕後之人,你早就沒命了。”


    許落的聲音又軟又輕:“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百裏長安及時接話:“皇上放心,不會再有下次了。臣明早就送她回淮州城。”


    溫平道:“百裏將軍,她既是你帶進軍營的人,又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怎麽都該讓人看好了她,不該讓她大半夜還出來,衝撞了皇上。還好今夜沒出什麽意外,不然豈非喜事變悲事?”


    “溫大人教訓得是。”


    百裏長安朝著顧驍野行禮:“皇上,都是臣的錯,臣擅自帶她入營,沒有跟她說清楚軍中的規矩,又思慮不周,將她獨自留在營帳中。皇上若要責罰,便罰臣吧。”


    顧驍野近乎和顏悅色地說:“你找到妻子,也是喜事一樁,朕若罰你,豈非成了不通情理之人。何況不知者不為罪。”


    頓了頓,他道:“好歹朕與你知交多年,你又為朕立下汗馬功勞,待江南平定,回了京都,朕便親自為你們主婚,再行封賞之事。”


    能得皇上主婚,於臣子而言,自然是莫大的恩典。


    百裏長安躬身叩謝。


    見身邊的許落仍是跪著,沒有動靜,他輕輕扯了扯許落的衣袖,低聲提醒:“還不謝過皇上?”


    許落也不知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卻也不得不跟著躬身:“謝皇上。”


    就在她以為,這件事可以到此為止,他們何況可以離開時。


    卻聽顧驍野淡淡對百裏長安道:“昨日你帶著她,從哪個城門出的城?”


    百裏長安心下頓時有不好的預感:“東門。”


    顧驍野雲淡風輕地說:“東門昨日負責值守的士兵,都殺了吧。”


    百裏長安滯了滯,“皇上……”


    “朕的命令,是屠城結束前,淮州城隻能進,不能出。”


    顧驍野的語氣依舊淡淡,然而,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你帶妻子出城,無可厚非,可他們看著你們出城,卻無動於衷,死不足惜。”


    他睨了一眼溫平,“朕記得,朕有命你派錦衣衛,去監督屠城執行情況?”


    溫平手心裏都滲出汗水,“是。”


    “昨日之事,到現在才來稟報。”


    顧驍野冷聲說,“念在昨夜情況特殊,朕就不追究你的責任。負責監督的錦衣衛,你該知道怎麽處理。”


    溫平艱難道:“是。”


    顧驍野這才淡淡道:“都退下吧。”


    短短幾句話,至少已有數十人為此喪命。


    然而顧驍野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從頭到尾淡然至極,好像他殺的不是人,而是,螻蟻。


    許落臉色蒼白,起身離開的時候,踉蹌了一下,百裏長安及時扶住了她。


    溫平隨著他們一起退出來,三人俱都無言。


    直到離著顧驍野的營帳很遠,周邊除了他們三個外,再沒有一個人。


    溫平看了一眼百裏長安,百裏長安知道他有話說,示意許落原地等他,跟著溫平往前走了幾步。


    溫平的聲音低得隻有百裏長安一個人聽到:“你可知,方才我為何會留她一命。”


    刀劍環伺,她還硬往裏闖,若是換一個人,早就被戳了百八十個窟窿了。


    但她仍活著,是因為溫平聽到外頭的喊聲,及時奔出,說了句留活口。


    至於他為何要留活口,方才所說的,以為她是刺客,留她一命是想要追查幕後真凶,固然有這層考慮。


    但更重要的,是因為她哭著喊了阿野。


    別的錦衣衛或許聽不出那個名字,可他多年前從南江就開始追隨皇上,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對那個名字的發音,比旁人來得更為敏感。


    溫平盯著不遠處,靜靜站著的女孩,目光有些複雜,“錦衣衛就在外麵,她若真的找你,不可能連問都不問一句,就往裏闖。”


    百裏長安心神微震,下意識就想起昨日,許落那般自然地對他說,她是皇後娘娘,等她見到皇上,要讓皇上如何罰他的話。


    難不成,她跟皇上,真有什麽淵源?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書後我被偏執暴君嬌寵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樓花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樓花開並收藏穿書後我被偏執暴君嬌寵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