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幾個月後,顧英奇退位,顧驍野成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下發許落和許元明的海捕文書。


    彼時韓知禮心裏是繃著一根弦的,很擔憂顧驍野找到許落父女後,會用什麽殘忍的手段折磨他們,以報複許落這三年的渺無音訊。


    然而,他找到了許落,卻什麽都沒有做。


    似乎也沒有刻意為難許落什麽。


    因為這次見許落,韓知禮明顯能感到,她仍是被嗬護得好好的,不曾受過半點傷害那種,笑容明媚,眼神清澈,一如當年。


    顧驍野能原諒許落消失三年,就已然不容易。


    盛怒之下仍能不計過往,這般沉斂寬和地對許落,顯見得,對她用情是極深的。


    最讓韓知禮難以想象的是,顧驍野而今是帝王,他若心悅誰,大可以直接給予恩寵。


    可是看現在,他和許落,竟然仍是以禮相待,對麵而居,對許落不曾有半點逾矩之行為,真真是難得。


    說起來,顧晉鵬和顧驍野都是姓顧,都是顧英奇的兒子。


    可這兩個人,仿若兩個極端。


    一個縱情聲色,動輒暴力有加,全然不知道怎麽尊重妻子。


    另一個,哪怕身為帝王,卻也能對喜歡的人溫柔以待,隱忍克製至此。


    讓他這個局外人,都心有動容。


    韓知禮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也沒什麽可以回報顧驍野和許落的,若是能讓許落知曉顧驍野的情意,兩人日後真能有個好的結果。


    或許,也算是為他們做了點事。


    韓知禮尚有公務在身,不能在鄖州久呆。


    不過停留兩日,便打算帶著韓謹柔返程。


    臨行前夜,他專門來找了許落,問了一通許落爹娘的事,以及許落是怎麽被顧驍野找到的諸如此類。


    末了踟躕半晌,“那個……落兒,有件事,伯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該跟你說一下。”


    許落難得見到韓知禮這般吞吞吐吐的時候,笑道:“韓伯伯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韓知禮咳了一聲,“皇上如何尋你的事,想必你已知道了,不知落兒如何看皇上此舉?”


    許落微怔,“伯伯想說什麽?”


    韓知禮很是認真道:“依我看,皇上對落兒用情至深。”


    他將當初在南江時,顧驍野寧可自己受傷,也以身相護許落的事說了,“皇上當初拒絕和卿卿訂婚,怕是那時心裏就已經有了落兒。”


    許落:“……”


    “雖然你爹娘尚未回來,但他們若是知道,皇上對落兒如此,想必也會願意,有這樣的乘龍快婿。”


    韓知禮道,“落兒你聰慧至極,若是配凡夫俗子,反倒辱沒了落兒。照伯伯看來,能配得上落兒的,也隻有當今皇上了。”


    許落無奈道:“韓伯伯,您這是受了皇上之托,來給我說媒嗎?”


    韓知禮尷尬地笑了,“皇上倒沒有托我,是我看見皇上對落兒…..這般用情,我怕落兒尚瞞在鼓裏,是以想著來跟落兒說一聲。你別嫌伯伯多管閑事,伯伯是怕落兒不知道,所以多嘴說一句,讓你心裏有個數。”


    他本就不擅長說這些事,三言兩語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連忙走了。


    許落默默坐了好一會兒,想起當時自己去顧驍野房中送藥,無意中撞見他背上的那道猙獰傷口。


    她隻以為是他攬著自己格擋那些黑衣人時,不慎受的傷,卻不知,他竟是刻意以身相護。


    心裏一時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到底還是收拾了下心情,陪著韓謹柔出去買些路上用得到的物事,順便給韓卿卿選些禮物。


    從梅苑出來才走到暖閣附近,突然聞到一股奇怪的非常臭的味道。


    拐過前麵的花徑,就見到幾個下人正推著一輛板車,板車上拖著什麽東西,蒙了一層草席,臭氣熏天。


    下人們都用袖子掩住了口鼻,管家似乎沒能承受住,竟是連連作嘔。


    他遙遙見到許落過來,慌得跟什麽似的,連忙讓下人推著車往前走,“快點快點,趕緊推出去,別熏著了許姑娘和夫人。”


    他嘴裏的夫人,自然是指韓謹柔。


    那些下人見狀,慌忙推著車跑了。


    管家連忙迎過來,賠笑行禮:“許姑娘,夫人。”


    韓謹柔淡淡地說:“我和顧家而今已經沒有關係,叫我韓小姐吧。”


    管家臉色有些尷尬,“是,是。”


    這兩日他親自接待了韓知禮,知道韓知禮此來是要接韓謹柔回去,從此韓家竟是要休了這個女婿,徹底了斷與大公子顧晉鵬的婚姻關係。


    他雖然覺得這種事太過聳人聽聞,但,他隻是個管家,且皇上眼下就在顧府,對這件事都沒說什麽,他一個管家又能說什麽。


    許落忍不住問道:“剛才你們拖的是什麽東西?”


    管家想起方才他見到的情景,頓時心裏一陣反胃,差點又想要嘔吐。


    他剛要如實回答,就瞥見許落身後的溫平,朝他看了一眼。


    那一眼,含著不動聲色的警告。


    管家頓時不敢說了,“也沒,沒什麽,就是小人讓人疏通了一下溷廁,清理了些,東西出去。”


    許落“哦”了一聲,也沒在意,和韓謹柔說著話往府外走去。


    管家長長舒了口氣,一口氣還沒舒完,不提防許落突然回頭問他:“對了,你這兩天見沒見過顧晉鵬?他還沒回府嗎?”


    那日韓知禮去找沒找著,這幾天都沒看見顧晉鵬人影。


    管家慌亂了一瞬,“沒。沒有。”


    許落撇嘴,這顧晉鵬,倒是會躲。


    估計是看顧驍野在,怕被報複,也怕韓知禮來找他麻煩,那日挨了頓鞭子,就不知連夜跑哪兒藏著去了。


    眼看著許落和韓謹柔走遠。


    管家終於將尚未出來的那口氣,吐了出來。


    他當然見過顧晉鵬,方才那板車上拖著的,可不就是。


    顧晉鵬根本就沒有出府。


    人是今日在府裏的溷廁發現的,發現的時候,顧晉鵬已經沒氣了,形狀可怖,撈他上來的幾個下人全被折騰吐了。


    錦衣衛的人說,他是失足跌入溷廁的,這人曾經作惡多端,死後,扔去城郊亂葬崗便是。


    有下人發現顧晉鵬兩隻手腕好像齊根斷了,但也不敢多嘴說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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