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選的折子留中不發,朝臣們一個個越發的不甘心,那折子更是紙片一樣翻了幾倍的湧進來。


    帝王無家事。


    況且選秀已經是皇室堅持了百餘年的祖宗規矩,豈能輕易違背?


    所以文武大臣並言官們,這一次都站在了太後那邊。


    麵對沸沸揚揚的傳言,趙君堯並未慌亂,反而十分沉得住氣,也一直未曾言語。


    直到……


    京城中開始流傳關於皇後的流言。


    “哎哎,你們聽說了嗎?當今皇後是狐狸精!自從她進了宮,皇上就不寵幸別的主子娘娘了!”


    “啊?不可能吧,那別的幾位皇子公主都是怎麽來的?難不成都是野種!”


    “嗨!就算不是野種,那也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你們細算算這幾年咱們皇上可還有龍子龍女出生?”


    “要知道咱們皇上可正直青壯年啊!”


    那人想了想便點頭。


    “說的也是!”


    “就算皇後娘娘不能生了,別的主子娘娘都是能生養的!”


    “敢情那皇後自己不能生,也不叫旁人生啊!”


    “可不是!真是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


    老百姓們一個個相繼被洗腦,大家湊在一處議論紛紛。


    這樣的傳言不足幾日,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趙君堯起先並不予理會,隻是派人極力鎮壓。


    然而並不管用。


    它們背後像有什麽人在煽風點火一樣,此消彼長絲毫沒有滅下去的意思。


    時間一長,不但流言蜚語沒有滅下去。


    反而還牽連到夏廷風和夏靖風一家。


    “那什麽忠勇侯,嘖嘖!不過是個小門小戶的庶子,有什麽資格封侯拜相,還不是因為皇後的裙帶關係!”


    “還有那夏知府,更是荒謬,咱們大楚朝自古以來,從未有過這麽年輕的知府!”


    “咱們皇上當真是被狐狸精迷上雙眼了!”


    “可不是啊!”


    “叫我說,連皇後自己的資格也不夠!她本來就是小門小戶出身,連小家碧玉也算不上,隻能算得上鄉野村姑!”


    “她那個父親,現在還在七品縣令的官位上蹲著呢!”


    “咱們大楚朝怎麽會讓縣令的女兒來當皇後?這也太荒唐了,說出去都不夠人笑話的!”


    “就是就是!”


    這樣的風言風語丟到百姓堆兒裏,就像是火星子落到幹草堆裏,立時就燃起熊熊大火,叫人無法絲毫無法招架。


    趙君堯依舊是不言語。


    每日依舊照舊上朝,照例下朝,照例批閱折子。


    朝臣勸諫,他就訓斥一頓。


    言官上表,他就留中不發。


    看起來和往日一模一樣,隻是……


    隻有李盛安知道,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周身的氣氛越來越冷。


    趙君堯對眼前的局麵一目了然,真相是什麽他也全都知道。


    隻不過……


    他盯著眼前那一摞如小山一樣層層疊疊摞在一處的奏折,目光冷冽,五內俱焚,那感覺如同烈火烹油、萬箭穿心。


    不動聲色起身行至窗邊。


    趙君堯負手而立,眸光微眯看向遠方天際,藏在袖子裏的雙手不由自主緊握成拳。


    為什麽?究竟為什麽?”


    他想不明白!


    自己這一生光明磊落從未做過一件虧心事,哪怕偶有埋沒人命之事,也是情非得已,更不是他的本意。


    他對上素來重敬孝道,對中素來兄友弟恭,對下,朝臣百官從無苛待侮辱。


    對內,後宮女人不論得寵與否,他都盡力去維護。


    對外,安邦治國從來兢兢業業,他同樣問心無愧。


    他自問自己從來行正坐端重情重義。上對得起天地列祖列宗,下對得起黎民百姓。


    他不甚明白,自己究竟哪裏出錯了?


    為何母後對自己意見如此之大,甚至已經到了這等你死我活不可調和的地步?


    趙君堯越想,隻覺得心內烈火烹油般灼熱難受。


    聖人有言:父母之恩大於天地。


    他卻不以為然。


    他不覺得太後對自己有什麽恩情,除了這具身體。


    他閉眸仰頭、痛徹心扉。


    ‘既然你待我如此不耐,那當初又為何生下我?’


    趙君堯正仰天自嗟。


    忽然胸中鈍鈍一桶,喉嚨裏一陣腥甜噴湧出來,一口鮮血濺在地板上。


    映在從窗戶照進來的明晃晃的光線裏,鮮豔而刺眼。


    趙君堯低頭一看,心內一驚。


    不遠處的李盛安早已嚇得癱軟在地。


    “皇上!”


    他哆哆嗦嗦爬起來,不知所措。


    “奴才……奴才這就去叫太醫!”


    趙君堯心下微涼,卻趕緊抬手阻止。


    “不必!”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


    他總覺得這口堵在心頭的淤血出來後,整個人鬆快了不少。


    “不必叫太醫,去把周凜叫來!”


    “皇上!”


    李盛安跪地勸諫。


    趙君堯轉身冷冷瞥了他一眼。


    “還不快去!”


    李盛安心有不甘,仍舊不起。


    “皇上,哪怕再難您也要保重龍體啊!”


    “還是讓奴才去請太醫來瞧瞧吧!”


    趙君堯氣得不行。


    上前一腳把他踢到一邊,快步走到殿前另抓了一個小太監去傳話。


    李盛安無可奈何,隻得趕緊叫人進來,把那攤血清理了出去。


    另外又叫了兩名宮女服侍皇上更衣。


    做完這些,他還不忘將那幾個宮女太監拉到門外惡狠狠地要挾。


    “今日殿內之事,你們要是敢說出去一星半點兒!全家都得死!”


    幾人後背一涼縮了縮脖子。


    “是!奴才遵命!”


    李盛安又打量這幾人素來是昭宸宮的心腹,一顆心也就放進了肚子裏。


    ……


    周凜得了旨意,迅速趕到禦書房。


    趙君堯將所有下人全都遣下去,隻留他一人說話。


    “上次在廣南朕叫你查的事,你查的怎樣了?結果如何?”


    周凜想起那回皇上的囑咐。


    一共有三件事。


    第一是查清楚當年太後和燕王的私情。


    第二是查找趙鈞其的下落。


    第三則是,查清楚當年先皇帝和太後不和的原因。


    到如今。


    趙鈞其已死,燕王一脈已絕,第二件事自然就不用再提。


    至於這頭一件和第三件麽。


    周凜想了想跪地稟報。


    “回皇上,時隔久遠,又都是後宮之事,查起來實屬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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