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如一麵深藍的湖水浮在天上。


    一朵朵白雲就像棉絮飄在半空,好像伸手就能夠到。


    天空下是一望無際起伏連綿的山脈,山頂上留存著終年不化的積雪,像給山脈鑲了一道銀邊。


    灰藍色的山腰蜿蜒曲折,如同一道精細雕琢的水墨畫,氣勢恢宏,濃墨重彩。


    近處是一片砂礫戈壁灘,大塊小塊的碎石色彩各異,形態不同,或立或斜堆在灘上。


    廣袤無垠的戈壁灘中,有一條越一丈寬的小路,蜿蜒曲折從遠處直到跟前。


    經過了一個月的辛苦跋涉,緊趕慢趕。


    金王終於在二月底三月初時,抵達西夏都城。


    和大楚朝的繁華盛景不一樣。


    西夏都城除了地方比較平坦、房屋比較密集之外。


    和外邊兒廣闊的大環境相差無幾,碎石鋪路,坎坷不平。


    陽春三月。


    大楚朝已經春景繁華,無數少男少女紛紛換上華麗的春裝,三五成群搭伴出城,遊湖泛舟,賞春踏青的時候。


    西夏國仍舊是一片死氣沉沉。


    地處西北,他們全年氣候寒涼,雪山終年不化,草地隻有在盛夏時才會泛起青茬,並且很快會被牧民趕著牲畜迅速吃掉。


    這還是好年成。


    若是遇到大雪災年,草根被凍死,一年到頭地上不見一絲綠意,全是光禿禿的灰敗蒼涼。


    金王的車隊一路行來。


    大街上行人寥寥無幾,且都是老婦幼童,幾乎沒有年輕人!


    沒有樹木,沒有園林,更沒有繁花似錦的春景,入目皆是一片土黃色,灰敗蒼涼。


    毫無人氣,毫無生氣,就像剛剛經曆過一場巨大的饑荒災難。


    他的目光愈發複雜。


    眼眸中恨意和波濤洶湧的火光再也遮擋不住,如決堤的瀑布一樣飛流直下!


    “這樣的西夏,縱使地域廣闊,臣民驍勇,又如何與大楚朝相比?”


    據說大楚朝的京城還不算山明水秀。


    他們的江南才是真正富得流油的魚米之鄉。


    亭台水榭,土地肥沃,秦淮河畔,鶯歌燕舞。


    這些出現在詩文裏的景物,究竟是個什麽樣呢?


    金王眯起眼,任憑怎麽努力,也無法勾勒出其萬分之一的風景。


    他狠狠握拳,眼裏的野心如同星火燎原,熊熊大火燒起來,再也撲不滅。


    老天爺!


    既然你這麽不長眼!


    那就由我來改變這一切吧!


    我要讓西夏的勇士去占領那片肥沃的土地,我要讓西夏的子民也過上豐衣足食的好日子。


    讓那幫百無一用的書生,也來嚐嚐一輩子忍饑挨餓的滋味!


    該換換了!


    老天爺,你犯的錯誤,我來替你糾正!


    ……西夏皇宮。


    古樸的建築鱗次櫛比,高塔低層錯落有致。


    除了房屋建築比老百姓的高端大氣一些。


    衣食用度比普通老百姓好一些,其餘的都差不多。


    同樣是一片灰敗蒼涼。


    他們沒有成群結隊的宮女侍俾!


    沒有大片大片的清澈環繞的碧藍湖水!


    也沒有比他們皇宮還要大的禦花園!


    更沒有鶯鶯燕燕,打扮得嬌美豔麗的妃嬪。


    所有的宮殿,宮人,都和大楚朝有著天攘之別。


    西夏王的宮殿裏。


    因前些日子寒流侵襲而染上風寒的西夏王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海棠立於一旁,手上端著一碗藥,麵容冷峻,神色惆悵。


    眼裏有著怎麽也掩飾不住的擔憂。


    西夏王咳了幾聲,緩緩睜開眼。


    “棠兒……”


    海棠連忙扔了藥碗,撲了過去。


    “父皇您醒了,好些了沒有?還有哪裏不舒服?!”


    她聲音微微顫抖,胸口一團火急火燎,隻恨不得替了父親。


    當初那個‘父親’去世,她以為自己失去了全世界最親的人。


    難受得如同撕心裂肺。


    如今真相浮出水麵,她找到了自己親生的父親。


    好容易父女團聚,本應共享天倫。


    奈何這麽多年,父皇為了尋找自己已經耗盡了心力。


    西夏的朝政和權利被金王吞了一大半。


    朝堂危機,兄弟離心。


    如今的西夏,再也不是當初的西夏了。


    太子哥哥素來體弱多病,不能過於勞累,更不能習武,成親多年也無一兒半女,在朝中根本沒有威信。


    自己又是個女兒身,且多年不回,在朝中的威信更是分毫沒有。


    無人支持,她們拿什麽翻身?


    除非奇跡出現,否則根本不可能力挽狂瀾。


    到了這局麵,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過試想下。


    如果當初沒有父女相認,父皇怕早就被金王生吞活剝得一幹二淨了!


    這麽想來,現在這個結果並不算差。


    西夏王伸出幹枯的手,一臉疼愛。


    “棠兒不必擔心!”


    “父皇……好得很!”


    西夏王兩句話喘了三口氣,喉嚨裏重重的痰音久久散不去。


    海棠眼圈兒微紅。


    “您別說話了,多歇息一會兒,女兒就在這裏,哪兒都不去!”


    西夏王疲憊地閉上眼,笑了笑。


    拉著海棠的手卻怎麽也舍不得鬆開。


    生怕他一鬆手,女兒又不見了。


    “越兒呢?”


    西夏王又問。


    海棠笑了笑。


    “兄長在太子宮裏好著呢,父皇您不必擔心!”


    西夏王點了點頭,又閉上了眼。


    過了好一會兒。


    就在海棠以為他要睡著的時候。


    西夏王身子猛地一震,仿佛剛從噩夢中醒來一樣。


    “棠兒!”


    “父皇我在!”海棠趕緊道。


    西夏王睜開眼,看到她在就笑了笑。


    “棠兒!”


    “如今你們兄妹都在,我就放心了!”


    “隻是父皇沒本事,對不起你們兄妹,是父皇信錯了人……”


    金王是他的庶弟,當年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站在他身邊。


    幫著他治理西夏,這麽多年兢兢業業。


    驅強敵、拓疆域、帶領數萬臣民尋水源、趕草地,逃雪災、救災民。


    在朝中的威望極高,也是唯一一個獲封攝政王地位的庶出王爺。


    他對他極為信任。


    可信任到頭卻發現,他一副慈善仁厚的麵孔下,竟藏著滔天的野心和滿腹的青麵獠牙。


    他後悔、他內疚、他後知後覺。


    隻可惜為時已晚,說什麽都沒用了!


    大勢已成,形勢已定。


    再怎樣也無法力挽狂瀾。


    他和他的兩個孩子,儼然已經被逼入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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