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突然嘴角掛起一抹淡漠。


    “月淑,不重要了!”


    “以前的那些事,都不重要了!”


    “你既然來了,也算你有心,本王也無意再揪住不放!”


    “以後我們陰陽相隔,兩不相欠!”


    “來世……我們做陌生人便好!”


    燕王眼裏沒有遺憾,也沒有恨。


    有的隻是淡漠,如冰水一樣的淡漠!


    施月淑是太後的閨名。


    時隔幾十年。


    當再次聽見有人喚自己閨名的時候,太後依舊淚如雨下。


    “不!”


    “我不同意!”


    “此生你我無緣,是我對不住你,我不怪你,可若有來生……”


    燕王笑著打斷她。


    “沒有來生了!”


    “月淑,我替鈞其死,叫他活著,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以後的生生世世,我們兩不相欠!”


    說完他推開她,拖著自己的一雙殘腿,費勁地翻了個身麵朝裏躺著。


    又道。


    “天色已晚,小王要歇息了,太後娘娘請便!”


    太後卻不死心。


    明明當年他是那麽地愛自己啊!


    他們說好的,不管發生什麽,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要在一起。


    難道他忘了?


    太後流著淚,哭著撲上去從背後抱著他,拚命搖頭。


    “不,我不走!”


    “我們當年立過的那些山盟海誓,你都忘了?”


    “你親口告訴我,生生世世,我們都會在一起!”


    “你忘了是不是?”


    燕王渾身一僵,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咬著牙,沉聲重重說道。


    “是嗎?抱歉,小王不記得了!”


    一句話不過幾個字。


    卻像一道重錘,將太後的心重重砸了個粉碎。


    她整個人都懵了,臉色很快變得煞白。


    她捂著胸口死死皺著眉,咳了一聲,‘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然後整個人往床上倒下去。


    ‘撲通!’一聲,砸在了燕王的身上!


    他大驚轉身,見太後滿臉是血,隨即也慌了。


    “月淑!”


    “月淑你怎麽了?”


    他艱難地爬了起來,拚盡全力將太後拖到了床上,讓她平躺著。


    自己則伸手替她探脈!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收手,不過他的眉頭卻皺得更緊。


    “心脈虛弱,倒像是常年勞心勞力,心力交瘁一般”


    “可她是太後,皇上又素來孝順!”


    “親侄女是貴妃,範皇後對她也素來恭敬!誰還敢給她氣受?”


    “再者,後宮之事她也早就撒手不管,不過尋常在宮裏禮禮佛而已!”


    “有什麽好心力交瘁的?!”


    “難道……”


    燕王皺眉想著。


    這時太後又咳嗽了一聲,悠然轉醒。


    她側過身一看,身邊兒坐著的竟是宗城。


    再一看,自己躺著的也是他的床榻。


    臉上劃過幾分不自在,細看之下,還透著幾分羞澀。


    “宗城,是你救了我?”


    “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對不對!”


    燕王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麽。


    便隨手從枕頭底下抽了一塊兒帕子遞給她。


    “擦擦吧!”


    太後接過帕子。


    下意識擦著嘴角的血,可擦著擦著,就覺出不對了。


    這帕子也太舊了吧,這料子,早就過時好多年了,燕王怎麽還……


    她對著燈光細細一看,立時愣住了。


    這不是當年自己親手送給他的定情之物?


    這上邊兒繡著的是一對戲水的鴛鴦,連水草的樣式都那麽熟悉。


    真的是她的東西!


    她抬眸一臉驚喜。


    “宗城,你……”


    燕王臉色有些不自然。


    可是再不承認似乎也瞞不住了。


    他隻得說道:


    “太後娘娘不必誤會!小王懷念的並非是您,而是……當年的施月淑!”


    “當年……那個單純的,敢愛敢恨的女子,的確是小王心之所係!”


    “隻可惜……她已經死了!”


    嫁給別人了,背叛愛情了,心思不單純了,被世俗汙染了,可不就是死了麽!


    太後愣住,臉上的驚喜生生地僵在臉上,眼裏盡是失望。


    “宗城……”


    她發現自己這麽一直死纏爛打也不是辦法。


    就心一橫,閉上眼。開始脫衣服。


    燕王大驚:“你想幹什麽?”


    太後不說話,隻是脫。


    她咬著牙將自己的衣領狠狠扒開,露出裏麵的肚兜。


    又將肚兜也扒開,露出裏邊雪白的胸口,雖然已經上了年紀,皮膚已經鬆弛,可是……


    燕王趕緊視線別開,眼神冰冷。


    “你到底想做什麽?”


    “小王已是將死之人,太後娘娘何必揪住不放!”


    太後一臉決然,像沒聽見最後一句話似的。


    隻硬聲道:“做什麽?給你看我的傷口!”


    說完她將自己心口那一側肚兜全部扒開!


    隻見。


    有些鬆垂的胸口周圍,密密麻麻布著數不清的傷疤。


    有的是刀傷,有的是簪子傷,還有的是一列長口子,看著像是剪子傷的,有些觸目驚心。


    除了胸口,她還陸陸續續扒開了自己的衣領,袖子。


    她的脖子裏,手腕上,也隱約可見許多傷疤。


    太後深呼吸一口氣,咬牙道。


    “看吧!”


    “這些全都是我臨出閣的那些日子,我自己傷的!”


    “那些時日,我根本不想活!”


    “我無數次想死,可惜都被救了回來,到最後我娘連首飾都收了去,派人一天十二個時辰監視我!”


    “直到把我送進洞房裏!”


    “而你呢,你聽聞我要嫁給他的消息,你做了什麽?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你若來,我就跟你走了!我跟你私奔都願意!”


    “你為什麽不來!”


    太後說著話,就漸漸有些歇斯底裏。


    “我委屈了一輩子,後悔了一輩子,思念了一輩子!”


    “可你卻二十年都不肯見我!”


    “唯一的那次,還是你喝醉了,我偷偷去看你,我們……”


    這才有了鈞其,作孽,作孽啊!


    太後失聲痛哭。


    燕王緩緩回頭,果然看見她的身上有許多傷疤。


    年歲已久,不太明顯,可還是觸目驚心!


    他眼裏的冷漠瞬間褪去,身體狠狠僵住。


    一時間,他隻覺得身體裏的什麽東西頃刻間轟然倒塌。


    裏邊有什麽暖烘烘,熱乎乎的東西流淌了出來。


    之後,心裏像是五味坊,酸甜苦辣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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