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過金色的“卍”字大門,陳休的眼眸頓時豁然開朗。


    他頗有幾分踏足荒野之感。


    天清氣朗,菩提無量,清泉湧動,金蓮綻放,婆娑不凋,梵音悠然。


    踏足於此,說不盡的恬淡與祥和,身心似是於此刻,都得到了徹底的升華!


    但是,這時的世界是無比的寂靜。


    一切都似是徹底定格,永恒不變,亙古往昔!


    仿佛,神話之中的最終歸宿之地。


    “九幽黃泉之地,還能有如此的安靜之所,實在出乎老朽的預料。”冥河老祖緩聲感慨,話語悠長。


    陳休淡笑著道:“九幽之間,甘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邪神惡鬼,宛若滄海一粟,少之又少。倘若真有悔悟者,踏入古廟,點燃青燈的那一刻,必然會被菩提古佛所感應,而後渡化去往靈山。此後,佛祖入滅,摩柯叛佛,靈山墜落,萬佛寂滅而婆娑之地傾覆,佛國淨土自顧不暇,哪有閑心照看此地?”


    “邪魔無踏足,怨靈不拜佛,自然冷落清靜。萬古歲月之中,時光流逝,滄海桑田,這昔年的菩提古佛之廟,怕是也漸漸被世人忘卻,逐漸隱匿於浩瀚歲月之中,再無無人知曉。”


    “今日重現,萬古無人踏足,蕭條黯然至今。冥河道友心覺驚異,也是正常。”


    陳休和冥河老祖並立。


    浩瀚淨土,無比遼闊,遠方須彌高聳,佛光浩瀚,威嚴而聖潔。


    陳休輕輕抬手,五指掠過虛空,縹緲的因果之線刹那即逝,星輝閃爍。


    他故作隨意般道:“冥河道友,這說來倒也巧合。休適才察覺到,那位歸來的黃泉之神,亦然在此方天地之間。”


    冥河老祖的眸子越發渾濁幽深,輕輕眯起,意味深長地道:“大天尊還是莫要試探的好。一切,還請明言吧。既然身踏於此,老朽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休嗬嗬一笑,緩聲道:“冥河道友,你可曾知曉此方天地之隱秘?”


    隱秘?


    冥河老祖的眸子愈發眯起,幾乎成縫:“大天尊之語,老朽不明。”


    嗬——


    陳休輕笑一聲,頗為戲謔地道:“黃泉之神轉世歸來,一心踏足此間;菩提古佛於此間鑄神廟,締造淨土世界!至於冥河道友,踏足此間的那一刻,你的野望便如滔天之火那般無窮無盡!”


    冥河老祖怪笑一聲,輕聲道:“不愧是當世原始,百載證道造化的存在。無論是神通,還是洞察心思的本事,都不弱啊!你是以元心之印,窺探老朽之心的吧?”


    “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此間依舊是九幽黃泉之地!而你,是為冥河化身之神明!不可不防!”陳休淡笑著道。


    冥河老祖淡然道:“老朽應該感到自豪吧?畢竟,諸天萬界之間,應該沒有幾位能夠得到大天尊的誇讚。”


    祂凝視著遠方,緩聲道:“此間,足以通向生死原點。”


    生死原點?


    陳休眼眸微眯,似有思索般道:“生滅輪回之地?”


    “沒錯。”冥河老祖的話語間似有追憶,“生死原點,亦為天地之間生滅輪回之地。半步為生,半步為亡!於此間,生死的變幻隻在一瞬!縱然是造化境大神通者,亦有隕落之可能。”


    “既然如此,那冥河道友又為何甘願到此?作為先天的神明,亙古的邪神,你的壽命,當是無窮無盡的吧?”陳休調侃道。


    冥河老祖的眸間多了幾分滄桑之意,淡然道:“我已然活過萬古,見過太多。存活,對於我而言,已經沒有了意義。更何況,現在的我究竟還能存在多少歲月,我自己都不清楚。”


    什麽意思?


    陳休眼眸微眯,似是在冥河老祖的話語間品出了一縷別樣的決絕!


    “冥河道友,作為先天神祇的你,當是壽元無盡,無有坐化之憂吧?”


    嗬嗬——


    冥河老祖自嘲般笑了兩聲,平靜而淡然地道:“權柄之爭,落敗於無生,傷及本源,時日已然無多。此番之行,是順水推舟,亦是死中求活,掙紮著尋那一線最後的生機。”


    陳休的眸子微微變幻,“你,居然輸了?”


    這是超出他預料的。


    冥河老祖,先天冥河衍化之神祇,於幽冥之間堪比半步古老。


    這樣的祂,哪怕是自己,也無法輕易戰勝。


    居然於權柄之中慘敗無生娘娘,甚至傷及了本源?


    “我知道,你或許會覺得不可思議。”


    冥河老祖的眸間多了幾分追憶之色,心有餘悸般道:“但祂的神通,遠在預料之上。”


    陳休微微頷首。


    兩人皆是不再多言,邁開腳步,須臾之間,便是來到了渺遠處的須彌山之頂。


    頂峰孤寂,安靜冷清。


    一道身影屹立,黑袍加身,幽深深邃,淵渟嶽峙,頗有幾分超然。


    “黃泉,沒想到,你居然回歸了。”


    冥河老祖緩緩開口,話語平靜而淡然,似是無悲無喜。


    此刻屹立於須彌山頂者,正是昔日的黃泉之神。


    祂緩緩轉身,露出一張俊俏的人族麵容。


    如今的祂,相較於古老的邪神,更似是隱匿人間紅塵的人類!


    “或許現在,應該稱呼你為‘他’了。”陳休淡笑著道。


    黃泉之神的雙眸黑白分明,左眼如幽冥深淵,高深莫測,右眼如萬古寒冰,陰冷森然。


    他的眸子掠過冥河老祖,麵容神情不變。


    而後,他看向了陳休,淡笑著道:“沒想到,玉虛宮的原始大天尊,居然踏足於此,倒是有些失敬了。”


    “此間,可是佛門之地。道友能夠現身於此,休亦然能夠現身於此。”陳休的話語無比平靜,波瀾不驚。


    黃泉之神搖頭失笑,頗為無奈地道:“彼時,我妄圖借助生死原點之力,以生滅輪回之法斬卻先天神靈之身,以徹底掙脫先天神靈的桎梏。結果,卻是輪回之中為菩提古佛暗算,沉溺於永世的生滅輪回之間,似是一夢萬古。待我蘇醒之時,神通已盡散,遠在地仙之下。那時,恰逢天庭墜落,靈山寂滅!彼時,無生娘娘踏足幽冥,掠奪權柄,諸多的大神通者亦是幽冥布局!我為了存活求生,選擇了參與輪回,重活一世。”


    “你在生死原點之中,見過菩提古佛?”陳休的話語間多了凝重。


    冥河老祖卻是不同的視角。


    祂的話語頗為低沉,沉聲道:“這麽說,你也曾踏足過‘生死原點’?”


    黃泉之神怪笑了兩聲,黑白雙眸之間,似是皆有血色彌散。


    他以滄桑古老的語氣緩聲道:“我於黃泉之河中誕生,天生為神明,卻是不知道生死原點之所在,更是不清楚其中的奧秘!彼時,菩提古佛以黃泉為引,逆亂陰陽,顛倒生死,打開通向原點的大門。倘若你是當時的我,你會忍不住心中的那般渴望?這是對於九幽奧妙的探求,更可能是我證道古老,凝練道果的唯一可能!故此,我選擇了踏入生死原點!”


    陳休的眸子陡然一凜,心中多了幾分思忖之意。


    黃泉之神,倘若真的踏足過生死原點,那祂從中收獲了什麽?


    菩提古佛呢?


    祂真的是在九幽之中有所領悟,而後證道古老的嗎?


    倘若一切為真,那.


    陳休的眼中光影閃爍,眸子幽深了許多,晦暗難測。


    冥河老祖長歎一聲,緩緩道:“倘若是老朽,亦無法忍住心中的激動和渴望”


    證道古老,凝練道果!


    對於任何一位造化境大神通者而言,都是至高的誘惑!


    無容拒絕!


    這時,冥河老祖實在忍不住了,當即問道:“老鬼,老朽問你!那生死原點究竟在何處,又藏匿著什麽樣的隱秘?那裏,應該不僅是生滅輪回之地那麽簡單吧?”


    這一刻,黃泉之神的神情變得無比莊嚴。


    祂頗為認真地道:“不錯!混沌之初,原始化盤王之身開辟天地,衍化陰陽混沌,故有諸天萬萬界衍化,滄海眾生降世!但是,這番流言之間,卻是隱去了最關鍵之語。”


    黃泉之神朗聲道:“秉承於大道,奉原始之命,盤王開天辟地!”


    “何為‘道’?萬法之源,萬理之根,諸天萬象之母,亦是我等造化追尋萬古之道。盤王奉命而開天,諸界秉承於它而誕生,萬物由此降臨,萬千法理於此衍化!法理衍化之時,自有源點所在!故此,諸天萬界存在著獨天獨厚之所,無限接近於最初的法理衍化之源點,號稱為‘近道之地’!”


    陳休淡漠道:“這麽說的話,所謂生死原點,當是無限接近生死輪回之道的‘近道之地’!我的推測,應該沒錯吧?”


    黃泉輕笑著道:“不愧是大天尊,須臾即明。”


    陳休托著下巴,品讀著他話語中的深意,再度開口:“你說,盤王是奉命而開天!這是什麽意思?祂要受到大道的拘束?”


    黃泉露出一抹幽深的笑容,緩緩道:“沒錯!縱然是盤王,也不過半步古老,奉命而行事。”


    他的話語微微一頓,而後道:“生死原點,是生死輪回之道最為強大的‘近道之地’,曾經的冥海也是。荒古時代的扶桑古樹,則是對應著木行和生命之道的‘近道之地’,諸天萬界,也不過寥寥無幾,少之又少,唯九幽最重。據說,昔年的九重天深處,亦有近道之地。”


    “隻不過,近道之地,隱秘而幽深!縱然是大神通者,亦無法察覺!”


    說到這裏,黃泉之神頗有深意地看了眼陳休。


    扶桑古樹是為近道之地?


    九重天深處,亦存在近道之地?


    九幽之中,也有近道之地!


    陳休的眼眸變幻莫測,諸多的碎屑細節於他的記憶間閃爍:


    九重天的隱秘菩提古佛曾經行走九幽天庭墜落之戰,需要的不僅是天帝隕落,更有天庭徹底墜落和消亡.各位古老的存在都妄圖執掌幽冥權柄.無生老母執掌幽冥後實力達到恐怖的境界


    如此之多,在識海之中彼此交融。


    陳休的眸子顯得愈發幽深晦暗。


    黃泉之神正想繼續,耳畔卻是響起了陳休之語:“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一刻,冥河老祖和黃泉之神皆是愣了愣住。


    “大天尊,您這是有所收獲?”


    冥河老祖試探般問道。


    陳休緩緩點頭,意味深長地道:“世間之言,道果之境,是將一方大道行至圓滿,徹底執掌!但諸天浩瀚,大道無量,僅執掌一方之道,真有如此之神通?我的心中,一直存在著疑惑。現在,我似是明白了許多!”


    他頗有幾分感慨般道:“一方大道圓滿,便是擁有追逐真正的‘大道’之資格!”


    “真正的大道,即為一切的源頭,萬法的根本!近道之地,堪比一方大道徹底圓滿!於此間,得以借助這份近乎圓滿之道,感悟真的‘大道’!”


    “掠奪幽冥之權,亦不過是為了妄圖瓜分近道之地!”


    陳休的眸子此刻無比明亮,恍若輝煌大日!


    以執掌之道,去叩問真正的無上大道,去叩問真正的“源頭”!


    這,便是證道古老的過程!


    所謂的道果,是以自身之道為基礎,包容一切大道的證明!


    當然,這其中一定存在隱藏。


    抑或是刻意保守,亦或者黃泉之神也不甚明白。


    “沒想到,老鬼你居然知曉如此之多的隱秘!”


    沉默許久的冥河老祖,這才緩緩開口,似有感慨!


    黃泉之神輕輕一笑,話語悠然:“此皆聽聞菩提古佛所言,我這般存在,又如何知曉如此隱秘。”


    說到這裏,他詭異一笑,緩緩道:“如今的生死原點之中,還有一位老友存在。這,也是我踏足於此的目的。”


    黃泉之神似是嘲弄般道:“祂太貪心了,徹底沉溺於其中,幾乎為大道所吞噬!如今,正處於半生半死的詭異狀態!”


    黃泉含笑道:“這都是聽真武所言,我自身其實也不太了然。”


    “而我的目的,正是為了將祂徹底圖示,取而代之!”


    “但是,以我如今的實力,實在難以做到。故此,需要兩位道友‘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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