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霏霏捂著嘴,生怕自己會哭出聲,生怕因此驚擾到那好像一刹便蒼老了的高玉繩。


    戲子薄情,戲子多恨。


    他眼中的最後一縷光,也熄滅了。


    霎時間,黑暗如同一隻凶猛的洪水巨獸,吞噬了天地,吞噬了天地間的一切,連帶著張霏霏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還沒來得及尖叫,一陣天旋地轉,她又重新恢複了視野。


    雖然目光中可見的仍是大片令人絕望的黑,但在不遠處的角落裏,有一個人正隨地坐著。


    張霏霏定睛一看,正是恍惚無神的高玉繩。


    他無心關注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衣服和臉上長長的胡子,就是往那那麽一坐,好像一灘爛泥一樣,他手中握著那方沈山河贈與他的手帕,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他就那樣坐了多久。


    如果她能動的話,她甚至想要上前去幫他拍掉身上的塵土。


    這樣想著,她嚐試性的抬起手往前伸去。


    她立刻發現,她這會子居然真的能動了!


    張霏霏扯了個不怎麽好看的笑容,向前走去,輕聲道,“高……”


    隻是在她之前,另有一道身影搶先降臨。


    高玉繩動了動眼珠子,一看見這人,他便攥緊了手中帕子,語氣中又並無波瀾,死氣沉沉問道,“我想死,如何才能死?”


    他想,既然自己力量的根源是這個人,那這個人總有送自己去死的本事吧。


    活在這個世界上實在太累了,他陷入一種奇怪的矛盾循環中,他既後悔接受這股力量,才有了後邊諸多的苦痛,他又不後悔接受這股力量,若沒有它,他隻能含冤而去,遑論替沈山河報仇?


    “死很簡單,活著才是最難的,”神秘人的語氣一如既往的令人捉摸不透,他輕飄飄的反問道,“你有多想死呢?”


    “多想死?”高玉繩毫無遲疑,答道,“總之我不想繼續活著。”


    他發出一聲輕蔑的笑,道,“看你的樣子,你應該嚐試過很多次自我了斷了,也應該明白,單憑你自己,敵不過我的力量。”


    高玉繩點了點頭,但又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若……肯助我此為,你今日已然見不到我,也沒處說這些去。”


    神秘人笑的更開心了,直言道,“死這種事,還是考慮清楚的好,何況你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但若你執意要如此,我也不是不可以幫你。”


    “隻不過……”他頓了一下,又抬起了手。


    張霏霏看見他手中出現了兩道細長交錯的光,可看不清光中具體有什麽。


    她努力想要看清,但這兩道光在極短的時間後就消散而去。


    又聽他繼續道,“我現在不能幫你。”


    “你什麽意思?”


    “我自然是有條件的。”


    高玉繩的耐心沒剩多少,追問道,“什麽條件?”


    他笑道,“時機未到,我起先救你,不僅是看中你的心氣,還有你的才氣,我總覺得,你不是個蠢人。”


    “你就不想想,你同我叫板的那所謂‘底氣’,為何會選上你?”


    張霏霏的腦子飛速運轉起來,光憑這些沒頭沒尾的對話,她幾乎要跟不上這兩人的思維。


    就在她將這些內容都反複品讀記下的時候,也是高玉繩聽了神秘人的話收回目光時,他的視線恰好經過了她,並且停在了她身上。


    她一愣,鬼使神差的與之目光交匯了一瞬。


    一道金光猛然穿過了高玉繩的身體,須臾便朝她急速射來!


    她驚呼一聲,電光火石之間,青色與紅色匯成的利刃及時殺了進來,與金光撞在一起,震碎了周圍所有的黑暗。


    張霏霏被迫睜開雙眼,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陳月歆正握著她的手,關切道,“霏霏?怎麽樣,沒事吧?!”


    暖融融的溫度讓她全身的知覺都重新活泛了過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答道,“沒事……”


    話音未落,麵前的手帕卻迅速的發生了變化。


    它瞬時便散成了絲絲縷縷的金光,又糾纏交融成一道,眨眼之間全數滲進了張霏霏的眉心之中。


    這一下令人猝不及防,但似乎隻是這麽來了一下,就沒有了下文。


    “什麽情況?這是怎麽回事?”陳月歆著急,上下將她細細檢查一番,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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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霏霏腦中湧入許多陌生的畫麵,那不是她的記憶,是高玉繩的。


    她安撫了陳月歆,擺了調息的姿勢,道,“我沒事,月歆,稍等一會兒,給我點時間。”


    陳月歆應下,與瞿星言相視一眼,暫且退出了房間。


    約摸過了兩個小時,正是下午三點,便聽屋外聲音傳來,道是,“我回來了!”


    汪文迪自外頭進來,掃視一圈,開口問道,“霏霏呢?”


    “小姐還在樓上哩。”熊巍答道,“汪哥,你那怎麽樣?”


    他比了個手勢,朗聲道,“搞定,東西也到手了。”


    說罷,便衝樓梯當間去了,邊走邊接著問道,“霏霏那兒還沒結束嗎?怎麽沒見月歆和阿瞿?”


    “已經結束了,”熊巍想了想,應道,“歆姐在後院,瞿哥去看書了,他說再找點關於蜀山的資料。”


    兩人一問一答間,樓梯上頭先傳來了腳步聲。


    張霏霏一看見汪文迪,腳下的步子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許多,喚道,“文迪,你回來啦!還順利嗎?”


    汪文迪將她的手握在手裏,拉著她回到了客廳,耐心答道,“很順利的拿到了碎片,你這邊如何?”


    “我這兒也很順利,正好你回來了,我也把所見所聞同你細說一番。”她巧笑嫣然,心情甚是明媚。


    一旁的熊巍跟著道,“那我去把歆姐和瞿哥喊來。”


    五人齊聚一堂,張霏霏很是順暢的把前言後語、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其中關竅也是一個都沒落下。


    她概括道,“根據所見,我的推論是,高玉繩選中的四位接班人一一慘死,高槐夏戰死,加上之前沈山河的影響,導致他心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陳月歆倚靠著沙發,望著天花板,一副悠閑的聽故事模樣,道,“沒想到高玉繩還有這樣


    的經曆。”


    “活得久了,當然什麽經曆都會有。”汪文迪隨口應道。


    她‘嘁’了一聲,接著道,“我還是覺得他挺悲哀的,沈山河死的時候,他起碼還有活著的動力,雖然報仇不是什麽積極向上的目標,但起碼能夠支撐他的心氣,他借助那黑衣人的力量,也成功報了仇。”


    “本以為自己隻剩下一件事——將京劇這一理想托付給可以托付的後生,沒想到結果……再說了,高槐夏和沈山河不同,沈山河為人所害,高槐夏可是為國為民參軍,實打實的戰死的,高玉繩就是想報仇,也沒處報。”


    “人的心氣啊,一下就倒了。”


    汪文迪斜了她一眼,吐槽道,“別說的好像你很懂人一樣。”


    他把話題重新拋給張霏霏,道,“霏霏,你接著說。”


    陳月歆翻了個白眼,罵道,“靠,你想聽霏霏說話就直說,幹嘛非得踩我一腳?你這個臭雙標狗!”


    “略略略!”他扮了個鬼臉,得意洋洋,逗得張霏霏忍俊不禁,氣氛一下輕鬆和緩下來。


    還是瞿星言清了清嗓子,才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了正事上。


    張霏霏繼續道,“後來,高玉繩苟延殘喘的活著,他隔三差五就會去聯絡那個神秘人,想讓他收回自己的力量,了結自己的生命。”


    “不知過了多久,戰爭結束,我方在漫長的對抗與堅毅不到的韌性下獲得了戰爭的最終勝利,換來了鮮血染就的和平。在追思追封的哀悼會上,新的執政者痛定思痛,追封了一批烈士。除此之外,還為蒙冤屈死的人平反昭雪。”


    “其中烈士就有梅鶴鳴與程玉霜,以及高槐夏,尤其是高槐夏,被定為先驅英雄,平反之人則有荀牡丹與尚綺霞。”


    當初尚綺霞自殺,死前對高玉繩說自己怕是等不到沉冤昭雪的那天了,可在漫長的生命中,高玉繩替他等到了。


    這些事和時間一起,或許給了高玉繩一些希冀,消磨了他想死的心情。


    眾人聚精會神的聽著,她接著道,“再後來……神秘人帶了個剛出生就被拋棄的嬰兒找到高玉繩,並且把扇子給了他。”


    汪文迪問道,“扇子?含有祖巫精血的那把?”


    她應道,“對。”


    “然後呢?他沒給高玉繩說別的什麽?要他做的事,比如清洗世界一類的?”


    “沒有。”


    張霏霏搖了搖頭,道,“他就把這兩樣東西給了他,之後就離開了。”


    “而且高玉繩一開始根本不管那個孩子,就隻是固定給他喂點吃點,讓他以最低成本的方式活著。直到後來,這孩子慢慢長大,雖然營養不良,但高玉繩還是看出來了,他長得明顯很像高槐夏。”


    “然後……”


    陳月歆聳肩道,“他不會就因為這個,就把這孩子培養成了個大魔頭吧?”


    “這隻是原因之一,他開始帶孩子之後,還發生了另一件事,”張霏霏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惋惜,道,“他在上街的時候,看見幾個街頭表演的年輕人。”


    “他們唱的是京劇,半吊子的京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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