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賀端陽結婚之後,他才發現了問題所在,他發覺愛這種東西,保質期是有限的,他不可能一直把目光放在一個女人身上,要知道,世界上除了雪蓮和剪秋蘿之外,還有很多很美的花。


    野性的薔薇,純情的百合,溫柔的水仙……


    他以為自己的計劃完美無缺,沒想到完全被木少夏看穿了。


    盯著江麵出神的賀端陽忽然開口道,“那天簽離婚協議的時候,在他手機裏看見了他和下一個目標的合照,那個女人確實比我更美。”


    尤其是,當有一種叫做‘愛情’的東西鋪在姑娘臉上時,總會令她看上去就像這世界上最美的人一樣。


    她的目光移到昏睡的木少夏臉上,看得出她對木少夏還是十分感激的,她深吸了一口氣,道,“不過現在看來,最美的還是木姐。”


    即使木少夏眼角有歲月匆匆留下的痕跡。


    單身萬年的熊巍表示不理解,吐槽道,“我覺得一顆心裏,還是隻能裝得下一個人。”


    陳月歆本想調侃他一番,卻聽張霏霏問道,“你們覺得,木女士會和找回燕爾玨的湯先生複婚嗎?”


    賀端陽道,“會的,一定會的。”


    天空即將破曉,素塵江上也傳來了動靜。


    一道浪花從中猛撲而出,徑直把湯天中拍在了岸邊。


    他的手裏緊緊握著燕爾玨。


    “看樣子差點就沒了。”汪文迪笑道,趕緊連同眾人把昏迷的湯天中與仍舊未醒的木少夏一起送回了湯宅。


    第二天傍晚。


    為表謝意,蘇醒的湯天中特意邀請汪文迪一行赴了家宴。


    菜肴非常豐盛,家宴開始時,還有另一個好消息傳來,那就是木少夏也醒了。


    她被傭人請了過來,一看見她脖子上掛的燕爾玨,大家便都明白了。


    玉養人,何況是有靈之玉。


    木少夏唇色微顯蒼白,她坐在了湯天中身邊,氣質依舊優雅隨和。


    從年齡上看,這一桌子倒真像是兩個長者帶著一窩晚輩,氛圍甚是和諧。


    “端陽,”木少夏頭一個開口說話,先從瑣事切入,道,“我聽說你最近在找新工作。”


    賀端陽抬眸望向她,局促道,“是的,木姐。”


    木少夏輕鬆笑道,“來我的公司吧,做個策劃怎麽樣?”


    “真的嗎?真的可以嗎?”她驚喜道,“策劃我很擅長!”


    “嗯,你如果不想住員工宿舍的話,我在公司附近可以另外給你找一間出租屋,等你搬來,就隨時開始工作。”木少夏語氣裏的善意令人如沐春風。


    “好、好,木姐,謝謝!”賀端陽欣喜應下。


    木少夏自然的給湯天中夾菜,隨後又道,“我們已經老了,你們都很年輕,看見你們活力的樣子,總會讓我想起值得懷念的青春時光。”


    “年輕人的情感是最衝動的,最熱切的,也是最迷茫的,最模糊的。”


    她一邊像一個大家長一樣碎碎念,一邊把視線投向了張霏霏,笑道,“霏霏,你和汪先生,很般配呐。”


    張霏霏總


    覺得這個時候有點像過年時七大姑八大姨盤問自己感情狀況的樣子,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麵上露出嬌俏的女兒家神態。


    汪文迪大方的牽著她的手,道,“大家都這麽說,我也這麽覺得。”


    “和自己心悅之人在一起,便是如此了,”木少夏嘴邊的笑意更深,她忽而把視線移向了瞿星言,道,“不知道瞿先生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呢?”


    聞言,汪文迪也笑了。


    原來木少夏這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擱這兒拋磚引玉呢。


    “沒有。”瞿星言麵不改色,吃飯的動作也沒有一絲停頓。


    木少夏繼續問道,“瞿先生多大了?”


    汪文迪竊笑道,“他二十一。”


    “二十一了啊,那以前有沒有談過女朋友?”雖然話是木少夏在問,可聽得最認真的卻是賀端陽。


    瞿星言沒說話,汪文迪又替他答道,“沒談過,怎麽了,你有合適的姑娘要給他介紹嗎?”


    “那倒不是,”木少夏否認了,又問道,“隻是想問問,瞿先生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子。”


    話已經問到這份上了,她還是不曾在他眼中看出分毫的變化,或許這孩子心中真的不存在‘感情’二字。


    氣氛陷入了沉默中,就在她即將要放棄這個問題的時候,瞿星言突然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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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向了陳月歆。


    “你看我幹什麽?”被看的人脫口而出,問道。


    瞿星言放下了筷子,正要開口說話時,湯天中的手機響了。


    湯天中起身道,“不好意思,各位,我得去接一下我母親的電話,失陪。”


    說罷,他又衝木少夏笑了笑,便離開了座位,走了出去。


    等他離開,瞿星言收回了目光,轉了話題,道,“關於我私人的問題,無可奉告。”


    他的語氣有些冷冽,張霏霏連忙把話題接了過來,轉而問木少夏,道,“我們之前參觀商懿紀念館的時候,對那兒的春分六光很是感興趣,不過裏麵有兩幅代表作是黑的。”


    “聽說您很了解商懿的曆史故事,不知道能否給我們講解一下?”


    木少夏臉上再度掛起了恰到好處的笑容,點頭道,“這的確是我擅長的領域,既然你特地問了,我就詳細的給你們講講。”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她拉了過去。


    “實際上,春分六光,是以商懿的一生經曆為模板,分成了她人生的六個階段,每個階段有一幅代表繡品。”


    “商懿,本名商蕤賓,出生於江南繡鄉,七歲弄針,八歲刺繡,第一部分,代表繡品是一幅木馬之繡,那是商懿初次將畫與繡結合,是她少年時期嶄露頭角的標誌,自此之後,她的名氣便因技藝純良直上青雲。”


    “她的青梅竹馬,名叫子季暑,是個作畫的好手,他們兩人一路相伴,兩小無猜,在商蕤賓十六歲時,她便開始著手準備皇太後四年後的大壽,一共繡了四幅作品,道是‘福壽仙安’,以此賀壽。”


    “二十歲那年,子季暑與她一同將繡品獻上,皇太後十分喜愛,宴上賜名‘懿’‘德’二字,一


    並賜婚。”


    “此乃第二部分,代表繡品中除了‘懿’‘德’二字,還繡有蘭花與竹葉,象征的也是兩人美好的姻緣。”


    “接著,商懿回到靜海,子季暑留在國都,因為異地的原因,感情生變,第三部分的代表作品,實有破鏡之意。”


    聽到這,賀端陽立馬接過了話,道,“木姐,他們後來是不是和好了?第四部分是格桑花,他們一定是和好了吧?”


    木少夏喝了口湯,不慌不忙的望向她,笑道,“端陽,很多時候,事事並沒有那麽美好,破鏡難重圓,相見也無言。”


    “商懿和子季暑之間,出現了第三位人。”


    不知道是不是汪文迪的錯覺,他總覺得木少夏說這個‘三’字的時候,語氣有刻意的加重,就連她臉上的笑意看上去也沒有那麽友好了。


    賀端陽神色一暗,顯得有些失落。


    還沒等木少夏繼續講述,湯天中接完了電話,回到了席間。


    他溫和的朝她問道,“少夏,你們聊什麽呢?好像聊的很精彩。”


    木少夏笑答,“沒什麽,我看這幾個孩子年輕有為,聊聊感情上的八卦。”


    飯局上的話題完全掌握在木少夏手中,汪文迪一行人並沒有打破這種尷尬的和諧,隻是全程自然少了歡聲笑語,大家都是悶頭吃飯,心中總覺得有一絲不舒服。


    晚飯就這麽結束了,告別之際,汪文迪還是特別問了一下木少夏,最後一間屋子裏放的到底是什麽作品。


    木少夏依舊帶著那種詭秘的笑容,好似在某件事情上她已經取得了勝利一般。


    她惋惜的搖了搖頭,答道,“最後一幅作品,內容常人難以理解,更重要的是……真正的、最初的第六幅作品已經丟失了,現在大家看見的擺在那兒的,實際上是我們後來加上去的。”


    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道,“不過你們的能力異於常人,若你們能找到最後一幅作品,說不定能一睹真容,那可是當時那年代,世界上最偉大的繡品。”


    看著她的神情,張霏霏突然想起了自己問的那個問題。


    她會和湯天中複婚嗎?


    木少夏目送他們遠去,笑道,“諸位,後會有期。”


    汪文迪頭也不回,隻是道,“不,還是後會無期的好。”


    當天夜裏,賀端陽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她收拾了東西,準備出發前往木少夏的公司,重新開始她的生活。


    臨行之前,她不需要任何人送別,除了瞿星言。


    是的,她還有話沒有說。


    “就幾句。”賀端陽央求道。


    瞿星言皺了皺眉,似乎沒有那個耐心。


    她盯著他不耐煩的眉間,忽然又釋懷般的鬆了口氣。


    賀端陽重新笑了起來,簡短道,“沒什麽,我走了。”


    她留給眾人一個堅強的背影。


    其實她也就比張霏霏大上幾歲,還是個很年輕的姑娘。


    “走吧,”瞿星言對她的離去完全的不以為意,道,“三陰三陽還沒解開,沒時間在這兒閑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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