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下心來的時候,她其實很了解瞿星言,她知道他這個人要麵子,如果死纏爛打追著他後麵逼問為什麽當時沒有認出來那時隕聖露,隻會讓他心裏抹不開,越想越鑽牛角尖。


    所以她追到這裏來的時候,什麽都沒說,就光坐著。


    這也是他為什麽沒再跑遠,任由她坐在自己身邊的原因。


    悶了很久,瞿星言也開了口,“嗯,九鳳有九鳳的宿命。”


    ‘宿命’,這可真是個極好的話題。


    陳月歆收回了目光,百無聊賴的拿著一塊石子在地上畫,道,“四聖有四聖的宿命,我們本該輔佐玄女娘娘,助天清地明。”


    “可若是你沒了,哪還有四聖啊。”


    瞿星言明白她的意思,但這次眼中不再有自信的光了,畢竟那可是隕聖露,如果沒有解藥,他沒把握逃過這劫。


    但看她眼中的情緒,他還是道,“隕聖露的解藥,我一定會找到的。”


    她手裏繼續在底下畫著,悶聲道,“隕聖露的解藥,能不能配出來?”


    “配出來?”瞿星言皺了皺眉頭,道,“這……從來沒有人想過。”


    她問道,“隕聖露解藥的成分,有什麽?”


    他思考了一會兒,道,“具體的我不清楚,但知道其中需要一味,叫做‘天地間最純淨的水’的藥。”


    “這麽玄乎?”她丟開了手裏的石頭。


    “嗯。”


    從製造解藥入手,話題又一次陷入了瓶頸。


    陳月歆丟開了手裏的石頭,遲疑了一會兒,又道,“朱雀也有朱雀的宿命吧。”


    “你說會不會出了輔佐玄女娘娘之外,朱雀的宿命就是追尋並獲得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


    瞿星言瞥了她一眼,道,“沒有那樣的說法。”


    她不依不饒,道,“萬一有呢?”


    他道,“沒有,就算有,那也該是……死在我手裏。”


    陳月歆眯了眯眼,冷哼一聲,道,“好樣的,本大人我原話奉還!”


    “走吧。”瞿星言看起來是調整好了,站起了身子道。


    她也跟著站了起來,兩人又回到了診所內。


    一問才知,原來趁著天色還早,雲哥兒和凰鳴雞已經趕回了村子報喜訊,診所內的醫生現在是忙得不可開交,正在學習十三鬼穴的施針之法。


    汪文迪決定今晚休憩一夜,明天開始此戰的收尾工作。


    他還記著,此前高玉繩還曾經問過瞿星言,要一絲青龍之力,可到現在也沒搞明白這一絲青龍之力到底用在了何處。


    還有高玉繩本拒絕了與藤原中呂的合作,最後到底又是為什麽要派瞿星言去墓中取東西?取的又到底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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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及最後消失的那把扇子,究竟是真的消失了,還是借機隱遁而去?


    扇子上的巫族圖騰,和那個人形,分明就是巫族的某種陣法,統共十一道實心圓,又正好對應了十一位祖巫。


    是的,沒有土之祖巫的精血。


    因為後土最後得天機指引成聖,化出巫族本沒有的元神,她體內的巫族精血不與其他祖巫的放在一處,而是遵循天機,化


    在六道輪回之中駐守,常人更是難以得到,一旦取下,六道不穩,地府有禍。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現在最重要的是,他需要立刻馬上好好睡上一覺。


    無論是他還是張霏霏,在這一戰中的消耗太大了。


    張霏霏把張德音的遺體交給熊巍,由他操辦火化等後事,也算給他找了個轉移注意力的活,得知他們搶回了老爺子的遺體,熊巍心裏也多少是個慰藉。


    眾人沒有異議,當夜便將就著歇在了診所內。


    百廢待興,一夜無夢。


    第二天清晨。


    陳月歆起床的時候看了一眼時間,七點半不到。


    她自覺是起的最早的一個,外頭的光線格外的亮眼。


    往外看去,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純淨的白色,大雪白茫茫的鋪了一地,反射著熹微的陽光,因而格外的透亮。


    想來這雪是趁著大家都在睡覺的時候,悄咪咪的裝扮了大地吧。


    她整理收拾了一番,心情還算不錯,正欲出門,外麵就先傳來了敲門聲。


    間隔極規律的兩下,然後是一道一貫生冷的聲音,道,“月歆,起床。”


    簡潔明了,她聽出來是瞿星言的聲音,便開了門,打趣道,“起得挺早的嘛!”


    “你看見大街上光潔平整的地麵了嗎?要我說,正適合切磋兩手,如何,有興趣沒有?”


    他拉著她出了門,直奔張霏霏休息的房間而去,道,“沒興趣,大家都已經到齊,就等你了。”


    “啊?就等我?”陳月歆撇了撇嘴,道,“我還以為我是起的最早的那個呢。”


    他道,“你是最懶的那個,診所裏的醫生大多隻休息了三四個小時,汪文迪也一小時前就起來了,帶著醫生在給服用過夢真丸的人施針,他把高玉繩留下的手帕交給了張霏霏,讓她醒來之後探尋一下上麵有沒有什麽線索。”


    她吐了吐舌頭,道,“那需要我們做什麽?”


    瞿星言答道,“那畢竟是高玉繩留下的東西,汪文迪擔心張霏霏靈力不足、精力也沒有完全恢複,難以駕馭探索,所以讓我們倆護法。”


    她點了點頭,又問道,“阿巍呢?”


    他耐心答道,“他給汪文迪打下手。”


    陳月歆默默記下分工明確的安排,不一會兒就跟著瞿星言到了張霏霏所在之處。


    房間門是開著的,張霏霏就坐在裏頭,喊了兩人進去。


    她道,“巍哥剛才做了早飯送來,你們倆要不要也吃點?”


    一邊的小桌子上擺著兩碟小籠包,一碟四個,一碟兩個,顯然是張霏霏已經吃過了早餐。


    陳月歆走上前去,擦了擦手就拿起一個吃了起來,回頭望瞿星言,問道,“你吃小籠包嗎?”


    瞿星言搖了搖頭,道,“我不愛吃。”


    他上前越過陳月歆,問後頭的張霏霏,道,“手帕呢?”


    張霏霏指了指身邊放著的一個盒子,答道,“文迪把它放在這裏頭了,若你們準備好了,咱們就開始吧。”


    聞言,陳月歆三下五除二的咀嚼了手裏的包子,來不及回味肉餡的餘香,


    便就了口水,把它咽了下去,道,“我準備好了。”


    張霏霏忍俊不禁,一邊起身把小桌子挪開,一邊笑道,“不急,月歆。”


    空出了一塊空地,她把盒子抱著,席地而坐,點頭道,“那咱們開始吧。”


    瞿星言手中凝出青光,在地下畫出一個陣型,與陳月歆一左一右的麵對張霏霏,也坐了下來,雙雙抬手,一道青光和一道紅光便溫柔無聲的匯入了她本身的氣息中。


    她閉上雙眼,從盒子裏摸到了那方手帕。


    一方手帕,不過一場大夢。


    恍惚中,漸漸的,她聽見了一道由遠及近的唱腔。


    “曉妝梳洗烏雲挽,玉容寂寞淚漣漣。”


    “環佩丁東春日暖,滿腹愁腸鎖眉尖。”


    “大王爺與韓信同交戰,到如今怕的是功棄一旦。”


    好美的戲腔,滿腹閑愁、滿腔淒婉。


    可還不等這唱詞繼續把後頭的內容唱完,便有一道怒罵的聲音劃破了黑色的畫麵,畫麵逐步清晰起來。


    “你這逆子!盡學這些沒出息的玩意兒!!”


    一位壯年男子,身著錦繡綢緞,頭戴綴著寶石的高冠,手裏拿著一根戒尺,一下就揮在了麵前的少年身上。


    這少年便是高玉繩。


    他喜歡唱戲,時常偷偷的吊著嗓子來上這麽一段女旦的唱詞。


    可家裏人不喜歡他唱戲。


    當然了,他父親一心想他繼承家業,就算不能繼承家業,也該好好讀書,求取功名,出人頭地,可唱戲算怎麽一回事兒?


    唱戲的那叫伶人,有幾人看得起唱戲的?


    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幾回挨打了,但他就是沒辦法停下,沒辦法停止自己對於戲曲的熱愛。


    家裏隻有一個人喜歡聽他唱戲。


    那是個家丁的兒子,叫做沈山河。


    沈山河比他大不了幾歲,差不多的年紀,高玉繩錦衣玉食,沈山河卻粗布麻衣,什麽髒活累活都得幹。


    一次偶然的機會,沈山河劈柴回來,巧遇了躲在柴房裏練嗓子的高玉繩。


    “自古常言道得好,烈女不侍二夫男。”


    “願借大王青鋒劍,情願盡節在君前。”


    便是兩句,沈山河就覺得這樂音實在美妙,就好像是無數精美的樂器編織出來,哪怕是天空的雲朵聽了,都要忍不住駐足不再飄遊。


    他很是好奇,卻不想,唱出這般高雅韻味的,居然是自家的少爺。


    早就聽下人們嚼過舌根子,說他們高家的少爺,不愛功名、不喜讀書,一門心思,都在優伶行當上。


    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可唱的這樣好,豈不是老天爺賜給藝人一行的瑰寶?


    待到唱完一段,高玉繩眼中的光便也暗了下去,又恢複了被父親訓導時的失落惆悵,邁出幾步,抬頭一看,便撞上了沈山河。


    他是幾時來的?


    他全都聽見了?


    高玉繩慌慌張張,意欲掀開沈山河逃跑,誰知他這瘦弱的身板根本動不了對方分毫,隻得著急道,“你、你……你是誰?!還不……還不快給本少爺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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