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腳底這條路的盡頭。


    一低眼,他看見了那誘惑聲音的源頭,他站的地方僅留下了足夠一人通過的寬度,道路兩邊凹陷下去,裏麵有無數的泥娃娃,看得人頭皮發麻。


    仔細觀察便能發現,這些泥娃娃或神情呆滯、或缺胳膊少腿、或不夠對稱……總之全然都是些殘缺之物,是一些失敗的作品。


    若是常人入此,行差踏錯,就會被這些沾染鬼氣的泥娃娃拖下去,扒皮抽筋。


    這條路,隻能直走。


    汪文迪快步移動到道路盡頭的門前,這門上左右又有幾個醒目的大字——


    重鏤疊刻,細極鬼工。


    他將門推開,眼前是一塊平坦的地麵。


    上頭像是擺放展品一樣,放置了許多陶藝製品,小到雕刻著栩栩如生花鳥蟲魚的陶杯,大到精雕細琢的仙佛神像,無所不有,叫人目不暇接。


    還沒來得及欣賞這上頭精細的手工心血,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便落進了耳裏,“你終於到了。”


    循聲望去,聲音的主人站在自己的對麵,大約有十數米遠的地方,背後也靠著牆。


    他黑發黑衣黑目,整個人沉寂非常,此刻正抱臂,以一種非常平靜的目光看著汪文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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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小瞿……瞿星言。”汪文迪嘴角扯出一絲意味不明的輕笑。


    兩人目光相撞,好似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但對方並未出手,汪文迪跟著也是略低了低身子,一個躍身,瀟灑利落的往瞿星言身邊跳去,好像絲毫不覺得中間會有什麽機關意外。


    落地時他還伸出手掌去,對方臉色冷冷,但仍是伸出手來配合了他,跟他擊了一掌,兩人恍若保持著從前的默契,就連說出口的話也出奇的一致——


    “暫時……合作愉快了。”


    瞿星言收回手,神態和語氣都還是那冰雕似的樣子,接著道,“我身後這堵牆是虛無的,牆後是一間迷宮,我走了三遍,沒找到出路。”


    “那不就是死胡同?”汪文迪也同他一樣,並不問他來此的目的,隻是就事論事道。


    “是迷宮,”瞿星言強調了一句,然後伸手指了指麵前地上的那


    些陶製品,道,“你先看看這些東西,這裏麵有大學問。”


    汪文迪智商自然是時刻在線的,若是看這些淩亂得什麽都有的陶品,倒是什麽也看不出來,但他知道,自己身邊的這個人,也是個很有腦子的主兒。


    果不其然,在細細觀察了片刻後,他立馬發現了其中端倪之處。


    陶品中間還擺放著一些技藝精美的紫砂壺,如果光看這些紫砂壺的位置,將其一一相連,就成了一個巨大的字。


    “生。”汪文迪望向瞿星言。


    瞿星言點了點頭,朝身後的牆努了努嘴,示意他和自己一起進去,“記住這個字,你就知道我為什麽說這是個迷宮,而不是死路了。”


    二人閉眼闖入迷宮的領域。


    此方天地霧氣繚繞,地上有無數縱橫交錯的方格,方格中雕刻著各式各樣的簡畫,兩個為一組,看上去像是某種特殊的陣法。


    汪文迪閉眼回頭敲打了背後的牆壁,那牆壁結實非常,也就是說無法通過原來的路走出去。


    他睜眼甩出兩道劍氣掃向四周,四周的牆壁上湧現一層金光,把他的劍氣化在了裏頭,牆壁紋絲不動。


    瞿星言把他的注意力拉回來,道,“你再在這些方格簡畫上,寫出‘生’字試試。”


    點了點頭,汪文迪依言照做,在這些方格上寫出‘生’之一字,落下最後一筆,汪文迪腳下金光一閃。


    眨眼間,他又回到了外頭。


    “什麽情況?”他將眼前紫砂壺擺放的位置記了一遍,再度閉上眼睛,摸索著再次進入迷宮中。


    瞿星言就在原地等他,“怎麽樣?你看地上方格裏畫的紫砂壺,和外麵擺放的位置也是一樣的,與其說那是一麵虛無的牆壁,倒不如說是一麵鏡子。”


    “你說的沒錯,”汪文迪皺了皺眉,繼續道,“可外麵的壺都是單個單個擺的,這裏麵……每一個連起‘生’字經過的壺,旁邊的九宮格裏必然有另一幅壺的簡畫,這又是為什麽?”


    “不知道,但這正是可疑的地方。”


    瞿星言搖頭,神色略有些嚴肅,倚在了後頭的牆壁上,兩人就這麽對著一堆方格和簡畫出神。


    “這裏是極陰之地,”他率先打破沉默,道,“你也感覺到了吧?”


    “嗯,難道和此處長眠之主有關?”汪文迪應聲,問道,“你知道這裏是誰的長眠之所?”


    “大概知道,”瞿星言眼神裏流露出一絲不確定,又道,“總覺得此處陰氣有些奇怪,但我又想不通這迷宮機關和墓主會有何關係。”


    “說來聽聽。”汪文迪捏著下巴,回想起入此種種,想不到這裏埋著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距今約六百年前,民間生有一位陶藝大師,名程朱明。”


    “他生卒年不詳,一心隻為能做出更好的作品,傳聞他曾經四處學習進修,最終將自己的技藝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的每一件陶品都被人們稱為‘神品’。”


    “但後世對他的生死都沒有具體記載,也就沒人知道他是怎麽死的,死在哪裏,又埋在了哪裏。”


    “他最擅長的就是製造紫砂壺,而且他把雕塑和紫砂壺結合在一起,自創‘重鏤透雕’的技藝,幾乎沒人學到他的精髓。”


    瞿星言一向對華夏曆史研究得多,接著道,“評價他便是‘好配壺土,意造諸玩,重鏤疊刻,細極鬼工’,也就是進來時看見的那四句話,所以我才推測,這裏可能是程朱明的長眠之處。”


    汪文迪仔細聽著,問道,“他沒有後代嗎?”


    “沒有,他的一生,都在研究更好的陶瓷技藝。”瞿星言答道。


    “你剛才說的重鏤透雕,具體是什麽意思?”


    “按字麵意思來解釋,就是在陶藝品的製作過程中,把雕塑的風格加進去,透雕便是指把浮雕出來的東西,背景挖空,對刀法和手藝要求都極高。”


    汪文迪靈機一動,朗聲道,“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一種特殊的疊加手法?”


    “疊加?可以這麽理解吧……”


    瞿星言還沒說完,自己便先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說,這裏多出來的那些簡畫,是用來疊加滿足透雕的條件的?”


    “就是這個意思!”汪文迪打了個響指。


    “那疊加出來的又是什麽?”瞿星言問道。


    “出去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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