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車,趙得三看到了那些農民手裏拿著的是什麽,竟然是一把把正在開花的稻穗。但本來是綠色的稻穗,現在竟然是黑色的,稻穗表麵上沾粘了一層黑灰。


    我的天哪,這種稻穗還能結出稻米嗎?


    這個季節,正是水稻開花的季節。


    趙得三還發現,老人拿著稻穗的雙手,骨節紅腫粗大,好像有點變形。


    趙得三知道,這種全情況,是慢性中毒的症狀。


    趙得三看著一位年齡比較大的老人,輕聲道:“老人家,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是哪個鄉的?你們手裏的稻穗,是怎麽回事?”


    沈傳喜老人今年已經六十五了,他是南寨鎮沈家村人。


    現在,整個南寨鎮的春水稻,是正在開花的季節,但工業園焦化廠排出來毒煙和黑霧,把整個南寨鎮的春稻全部汙染了。


    南寨鎮的水稻,已經兩年絕產了。整個鄉的地下水,都被汙染,原來的井水,清澈透明,極其的甘甜,但現在,很是渾濁,又苦又澀,人們在喝了這些水後,全身的骨節腫大。


    沈傳喜老人已經多次到信訪局、環保局和農業局反映問題,但都沒有人過問。


    信訪局讓他們找環保局,到了環保局,環保局讓他們去找農業局,農業局的人又讓他們去找信訪局。結果他們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去年的兩季水稻,全部絕產,就是你種植的蔬菜,用水一洗,全是如同墨汁一般的黑水。


    更可怕的是,近兩年以來,人們都患上了關節粗大的毛病,而且村裏癌症的人員開始增多。


    每天的空氣中,充滿著刺鼻的汙濁味道。


    他們已經上訪了兩年了,但一直沒有人過問。


    沈傳喜老人一看一個年輕人從一輛很好看的車裏走下來,在問自己。老人顫顫巍巍的連忙站起來,有點不安的道:“我們是南寨鎮沈家村人,工業園的焦化廠排出來的煙霧毒水,汙染了我們喝的水,汙染了我們的水稻,我們已經兩年沒有任何收成了,水稻絕產,種出來的蔬菜不能吃,人們得癌症的人多了起來,我們上訪了兩年了,都沒有結果。”


    老人這樣一說,十幾個人都圍了過來,開始七嘴八舌的訴說著。


    趙得三道:“你們向農業局反映了嗎?”


    一個年輕人道:“我們向農業局多次反映了,農業局的人不問,他們說,不屬於他們管轄,他們讓我們去找環保局,環保局讓我們去找工業局,都把我們弄暈了。”


    趙得三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農業局不問農民的水稻問題,要農業局幹什麽?


    這些人是幹什麽吃的?都在幹什麽?


    趙得三看了看表,十一點了,還不到下班時間。


    秘書郭學明的車,一看趙縣長的車沒跟上來,立刻讓司機方大海把車倒回來。


    趙得三看了一眼郭學明道:“走,看看這些人在幹什麽?”


    郭學明也看到了那些手裏拿著黑色稻穗的農民,他連忙緊跑兩步,來到趙得三麵前,小聲道:“趙縣長,這些事不是一天兩天了,工業園的五座焦化廠一齊生產,每天消耗煤炭將近兩萬噸,煉焦產生時產生的大量毒煙和灰塵,都排放到大氣中,整個灃河縣縣的空氣,都是這五座焦化廠造成的。工業園是王書記一手建立起來的,而五座焦化廠的每年利稅,將近十個億,所以,沒有人敢對焦化廠怎麽樣。”


    郭學明提醒趙得三的意思,就是,那五座焦化廠,是王洪鍾書記建立起來的,沒有人敢對焦化廠的汙染,提出什麽異議。


    環保局更是不敢過問,除非局長不想幹了。


    趙得三一聽,沉聲道:“難道為了經濟利益,都不顧周圍的老百姓的死活?你看看他們的手指骨節,又紅又腫,那都是中毒的跡象,這是在拿人命開玩笑,是對活生生人的生命最大的漠視和殘忍,這是在殺戮。”


    趙得三看著沈傳喜道:“老人家,走,我帶你們去找林業局局長石拴虎。”


    沈傳喜老人疑惑的看著趙得三道:“您是……”


    郭學明小聲道:“這位是新來的趙縣長,主管咱灃河縣縣的農業。”


    沈傳喜一聽,眼前的這位年輕人竟然是新來的一位主管農業的縣長,頓時狂喜,噗通一聲跪倒在趙得三麵前,大聲道:“趙縣長,求求您,救救我們吧。”


    趙得三一看老人跪在了自己麵前,他的心髒強烈的收縮,連忙一把拉起來沈傳喜老人道:“你老人家千萬不要這樣,你們反映的事,我給你們解決,你們跟我走吧。”


    趙得三帶著人走向農業局的大門。


    農業局的大門,有兩個保衛看護,一看這麽多人走過來,一個保安立刻大聲喝道:“站住,你們這些高粱花子,來幹什麽,不是早就給你們說了,你們反映的事,歸環保局管理,你們來我們農業局幹嗎?趕快滾,否則,老子報警了,讓警察把你們抓起來坐牢。”


    這個保安雖然出身農村,到現在的戶口,還是農村的,但他很看不起農民。高粱花子的意思,就是老土落後愚昧的意思。


    趙得三冷笑道:“打開門。”


    那個保安不認識趙得三,他看著趙得三,一連鄙視的道:“小白臉,你想幹嘛?帶著這些高梁花子來造反不成?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趕快滾,滾的越遠越好。”


    這個保安開始罵罵咧咧。


    郭學明一步走了過來,冷聲道:“魏傳勝,怎麽說的話?你不想幹了?這是新來的主管農業的趙縣長。”


    這個保安叫魏傳勝,他可認識秘書郭學明,他一聽自己罵的小白臉,竟然是新來的縣長,頓時嚇得臉色蒼白,冷汗直冒。


    “新來……的……縣長?”


    我的天哪,自己這不是找死嗎,自己竟然敢罵縣長。


    魏傳勝立刻結結巴巴的道:“對……不起……趙縣長……是我有眼無珠,我不是罵您的,我罵自己的。”


    趙得三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小人,可是世界上,這種小人太多了。


    趙得三隻是冷哼一聲,沒有理會這個狗東西。


    魏傳勝連忙打開大門,另一個保安快速向辦公樓打電話。


    趙得三手疾眼快,一下子按死了電話,並把電話線拔掉道:“不要打電話報信,否則,我就開除你。”


    趙得三把電話和這兩人的通話機都收了過來。


    魏傳勝連忙道:“我們不敢打電話。”


    趙得三來到農業局的一樓,一樓的科室,早就沒有了人,下班的時間還沒到,都早已跑光了。


    趙得三的臉色變得鐵青,他走向二樓。二樓到是有人,林業局的一間辦公室裏,兩位副局長和辦公室主任、秘書們,正在熱火朝天的打著麻將,他們在打上午的酒錢。


    桌子上有很多紙幣。


    趙得三悄悄的拍了幾張照片,然後,直奔石拴虎的辦公室。


    石拴虎的辦公室,竟然沒插門,趙得三一看,外間沒人,裏麵傳來打呼嚕的聲音。


    石拴虎昨天晚上喝的太多,已經在裏間屋睡了一上午了。


    趙得三走進了裏屋的辦公室,沙發上,石拴虎睡的正香,還流著口水。


    趙得三一腳踹在沙發上。


    “嘭!”


    沙發發出劇烈的震動震動,把石拴虎驚醒。


    石拴虎最恨的就是,自己在睡覺的時候,有人打攪自己。


    他還沒睜開眼,猛然就坐起來大罵道:“那個王八蛋踹的沙發?老子開除你。”


    石拴虎不認識趙得三,他沒見過。


    趙得三一聽石拴虎在罵人,他強忍怒火,盯著石拴虎道:“石局長,你這是上班還是在家裏?一點也不把工作當工作?”


    石拴虎看到了自己麵前站著一個年輕人,臉色鐵青,冷笑的看著自己。


    石拴虎惱怒的看著趙得三,大聲道:“你是誰,怎麽能隨便進入我的辦公室?快滾出去,這個地方是你能進來的嗎?”


    趙得三大聲道:“石拴虎,你在上班的時候,公然睡覺,你看看你手下的人,跑得跑,打麻將的打麻將,你是怎樣領導農業局的?”


    石拴虎看到這個年輕人竟敢當麵責問自己,不由得大怒,咆哮著道:“你是什麽狗東西,敢問老子的事?老子想睡覺就睡決,你吃了豹子膽了?你皮子癢癢了,老子這就叫人弄死……”


    他的話沒說完,石拴虎就看到郭學明從外麵走進來,這讓石拴虎一愣。


    他知道郭學明是縣政府的秘書,郭學明來這裏幹嗎?


    郭學明早就聽到趙縣長正在和石拴虎吵架,他立刻趕了過來。


    一種不好的感覺,立刻在石拴虎的心裏升起。


    郭學明連忙道:“石局長,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新來的農業縣長趙縣長。”


    石拴虎一聽,腦子翁的一聲,差點抱炸。


    “你……你說什麽?他……他是趙縣長?”


    石拴虎的大腦刹那間一片空白,如同石化了一般。


    臉色綠了又白,白了又綠。


    我的天哪,自己在辦公室裏睡覺,自己還當場辱罵趙得三,這……這還讓人活嗎?


    石拴虎看著趙得三,結結巴巴的道:“趙……縣長……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您來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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