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和蘇怡跟著那個小夥計走進了縹紗坊的店堂,四下打量了一番,心裏暗道,縹紗坊果然名不虛傳。整個店堂的布置極為古樸雅致,四周的牆櫃上陳列滿了各式華貴的綾羅綢緞,從南海蛟紗到雲沐冰絲,無一不全,大堂正中的檀木鼎擱上放置著一隻紫玉奇皇貔貅大鼎,正嫋嫋地飄逸著縷縷淡雅清幽的香煙,讓人聞著隻覺得神思清明,衣袂飄香。


    “兩位貴客這邊請,這裏就是我們大師傅的製衣間。”小夥計掀起左側一間內室門口懸掛的珠簾,躬身邀請蘇怡和宋玉入內。


    蘇怡好奇地搶先探身進內,發現一張偌大的琉璃工作台旁,圍坐著三個清閑的中年男子,一個在擦拭剪刀,一個在整理針盒,還有一個埋頭在紙上畫著什麽,旁邊的梨木衣架上零星地懸掛著兩三件已經做好了的衣服。看起來做工倒確實不錯,隻可惜沒有新式感。


    “看來這縹紗坊名不副實嘛,生意怎麽這麽冷清,連大師傅都沒有活兒幹,那麽其他的製衣師傅八成都回去睡覺了吧!”蘇怡不客氣地笑笑道。


    蘇怡本以為這麽一說,肯定要有人來反駁她了,誰知道,隻有那個擦拭剪刀的大師傅稍微抬眼望了下她,其他兩位大師傅連頭都沒有抬,還是做著自己手中的事。


    “嗬嗬,這位姑娘,您可不要小瞧了我們無衣坊重金聘請的這三位大師傅,他們可是金剪子的門下高徒哪!”小夥計怕氣氛鬧僵,忙上前打圓場,他陪笑著向蘇怡介紹道。


    “金剪子是誰?”蘇怡疑惑地看了看那小夥計,立刻,剛才懶得搭理她的那三位大師傅中,有人很是鄙夷地“嗤”了一聲。


    “姑娘,你不會是從別國來的吧?怎麽連金剪子這個名滿南毓的名號都沒有聽過哪?”那小夥計頓時像瞧外星人一樣地瞪大了眼珠子 ,上下打量起了蘇怡。


    蘇怡在心裏嘀咕了一聲,嘁,誰知道你金剪子,銀剪子,本姑娘不僅是別國來的,而且還是穿越來的呢,鬼知道你說的是誰!


    “金剪子是南毓赫赫有名的製衣大師傅,當年他受命為南毓先皇縫製了一套登基龍袍,手藝巧奪天工,精妙絕倫,先皇見之大喜,立時親筆禦書賜下‘金剪子’匾額,從此金剪子的名號響遍了南毓大江南北,甚至他的名聲遠播到了南毓的友邦各國。據說,鄴國太子幼年時的受封冕服都是他親手製作的,為了迎接他入鄴,疼愛兒子的鄴國皇後親自書寫了請帖,派了鄴國使臣,隆重將他邀請至了鄴國。隻可惜,金剪子年紀老了,做完鄴國太子的受封冕服之後就封剪退隱了,之後便由他的三位徒弟繼續傳承衣缽。可是那三位徒弟不喜歡四處打著金剪子的名號招搖,坊間就很少流傳他們的故事,想不到,原來金剪子的三位高徒竟就在縹紗坊做事,真是有幸得見了。”宋玉收起手中的折扇,微笑著娓娓向蘇怡道來,聽得那三位本來埋頭做事的大師傅都抬起了頭,略有驚訝地望向相貌尋常的宋玉,不知他怎麽知曉這些連師傅都很少提及的事的。


    “咦?宋大哥,你怎麽知道那麽多?莫非你認識那金剪子?”蘇怡好奇地側頭望向宋玉,突發奇想地推測道。那三個大師傅也同樣詫異地用詢問的目光打量著宋玉。


    “呃——我怎麽可能認識金剪子呢。”宋玉哂然地笑笑,朝蘇怡尷尬地咧了咧嘴道,“我也沒那麽多錢去找他做衣服哪!”


    “那你這些從哪裏聽來的?”蘇怡見他目光閃爍了一下,狐疑地追問道。


    “咳,你不是知道的嘛,我這人閑不住,喜歡四處遊走,當然這些名人逸事聽來也不少了嘍!”宋玉輕咳了一聲,將手中的折扇開合了幾下,不以為然地回答。


    “哦,原來如此。”蘇怡還以為宋玉會有什麽好故事呢,原來隻是這麽簡單,不覺有些小小的失望。而那三個大師傅聽完宋玉的解釋,也無言地低下頭,繼續去忙他們自己的事了。


    “既然三位是金剪子的徒弟,那為什麽不另謀高就呢?你們看這個縹紗坊生意零落的樣子,不會有什麽大客戶來的啦!”蘇怡語出驚人地直奔主題,把一旁的小夥計都聽傻了,一時張口結舌的,不知道說什麽好,蘇怡便把著機會,繼續得勁地遊說他們。


    “幾位大師傅不如去無衣坊應聘吧,無衣坊現在生意火爆得不得了啊,要是幾位大師傅去那邊做事,肯定會得到更好的報酬的!”


    “我們,不在乎錢有多少。”終於,那個整理針盒的大師傅淡淡地吭了一聲,他抬眼輕瞄了蘇怡一眼,又將目光重新落回了手中的針盒上,“如果姑娘不是誠心來做衣服的,那麽請便吧。”


    傻啊!這年頭還有給錢不要的嗎?!蘇怡正要繼續挖那三個大師傅,背後卻突然簾聲響起,一個很不客氣的聲音生硬地冷道:“無衣坊的老板怎麽會空到親自光顧我們縹紗坊了!”


    蘇怡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往後一看,隻見一個麵容清瘦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雖然他麵無波色,但是一雙眼睛卻明顯透露著資深商人的精明。


    “嘎,你怎麽知道我們是無衣坊的老板?”蘇怡傻愣愣地問了一句。


    馮守望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低頭撫了撫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不客氣地說道:“最近無衣坊搶了很多大製衣坊的大師傅過去做事,我馮守望雖然沒有什麽才能,但是這點消息倒還是能夠打聽得到的。現在敢親自到我縹紗坊裏來,鼓動我的大師傅們去無衣坊做事,除了無衣坊的老板還能有誰?”


    “呃——嘿嘿!”蘇怡有些尷尬地笑笑,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畢竟馬甲被人家拆穿了嘛。


    “大家既然是同行,總歸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我馮守望今天就賣個麵子給你們,自己走吧,不然別怪我待客不周了!”冷冷地說完,馮守望又從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警告的意味顯而易見。


    蘇怡偷眼瞄了一下馮守望身後站著的幾個鐵塔一般的夥計,估摸著宋玉是鐵定打不過人家的,至於自己那更是別提了。她隻好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朝馮守望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又轉頭朝宋玉努了努嘴,趕緊拔腿閃人了。


    灰頭土臉地走出縹紗坊的大門,蘇怡很是不甘地轉身回望了一眼縹紗坊的招牌,鬱悶地低罵道:“這該死的縹紗坊,老板這麽甩,連大師傅也甩得厲害!哼!拽什麽拽,總有一天你們會來求我收留你們的!”


    宋玉不覺被蘇怡的孩子氣模樣給逗笑了,他搖了搖頭,上前安慰蘇怡道:“好了吧,別慪氣了,反正現在無衣坊的人手也夠用,你也不必給我屯這麽多大師傅吧,萬一那些被挖人的老板都聯合起來,我們無衣坊恐怕一夜之間就要被砸個稀爛了。走吧,我請你去喝城西那家的豆腐腦!”


    蘇怡本來還覺得掃了麵子,氣鼓鼓地不行,但是一聽到有好吃的,頓時重新來了精神。哼,暫且把挖人的事擱下來,先解決肚子裏的饞蟲要緊。


    城西那家的豆腐腦攤是蘇怡最喜歡光顧的地方了,除了香滑幼嫩的豆腐腦兒,他們做的薄脆餅也是蘇怡的最愛,那一隻隻小巧玲瓏的薄脆餅鬆香可口,讓人吃了齒頰留香,吮指回味。每次吃得肚子撐到提溜圓,蘇怡還是會貪心地讓老板娘包上幾隻薄脆餅,帶回去慢慢留著吃。


    今天既然有人請客,蘇怡自然更是要好好刮一頓啦,她一連喝了三碗豆腐腦,喝得腿都邁不動了,還喚來老板娘給包上十隻薄脆餅帶走,看得宋玉直擔心她會不會把自己的肚子給撐爆了。


    蘇怡邊很沒有淑女形象地打著飽嗝,邊滿足地捧著手心裏還熱騰騰的薄脆餅,開心地哼著小曲兒跟在宋玉後頭回無衣坊。


    忽然,斜剌裏竄過來兩個衣著襤褸的小孩子,猝不及防的蘇怡被他們撞了一個趔趄,眼睜睜地看著手中的紙包“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頓時勃然大怒,雙手叉腰,衝著兩個小孩子一聲怒吼道:“你們怎麽走路的?!賠我的薄脆餅啊!”


    兩個小孩子理都沒理她,一見到地上破開的紙包裏掉出的薄脆餅,眼睛裏立刻放出饑渴的光芒,忙朝著地上的薄脆餅撲了過去。他們顧不得上麵沾著的泥土,連擦都不擦,忙塞了一個在自己的嘴裏,然後撿起破爛的紙包,拔腿就朝著一條小巷子裏奔去了。


    “靠!什麽小破孩!撞了人連對不起都不說,還把我的薄脆餅都卷跑了!看我不好好教訓你們!”蘇怡怒極地捋起袖子,就跟著他們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宋玉見阻攔她是不可能的了,怕她出事,隻好也跟了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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