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秦微白一直都處在深度昏迷狀態。


    但即便林族那兩個一直觀察著她狀態的頂尖醫療小組都不知道,秦微白的意識其實一直都處在極為活躍的狀態。


    在她的意識深處,無盡的光熱仿佛永恒存在一般,磅礴的光芒如霧,將她的意識深處徹底填滿。


    秦微白的意識一直都在這裏。


    她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感受不到外界的變化,她能感受到的,隻有麵前一座小小的試驗台。


    秦微白至今都不知道留下試驗台的是誰,隻知道那是個神秘的胖子。


    他留下的試驗台一直在持續的運行著,所謂的實驗正在一次又一次的重複,似乎是在試圖告訴她什麽道理。


    這是秦微白的意識空間裏唯一可以產生黑暗的地方。


    那漆黑的一點在試驗台上不算坍縮,坍縮到極致之後又刹那爆發,深邃的黑暗近乎沒有邊際的擴散出去,點點微渺的光亮逐漸點綴在黑暗中,帶著色彩的霧氣隨著黑暗的擴散而升騰,聚攏,一切無聲無息,但卻又有著不可思議的壯闊。


    黑暗在擴張到極限的瞬間又會再次坍縮。


    無盡的黑暗開始收攏。


    黑暗中點點的微光與有色彩的霧氣大片大片的熄滅,黑暗坍縮成了一個極點,然後再次開始爆炸般的擴散。


    如此反複,永無休止。


    意識空間中沒有時間概念。


    時間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意義,黑暗的極點擴張與坍縮很快又很慢,像是一秒鍾進行了無數次,又像是億萬年還沒有完成一次。


    秦微白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看了多少次這樣的實驗。


    但她卻像是看不膩一樣,一直默默的看著。


    她的意識無比安靜,沒有疑惑,沒有震驚,也沒有恍然。


    那是一種極為超然的姿態,像是俯視著整個世界,沒有悲喜,也沒有情緒。


    在她的周圍是一點一點越來越多的微光。


    微光以她為核心聚攏著,在試驗台周圍塗上了一層銀白色。


    嚴格來說,這應該是試驗台上的物質,但卻已經脫離了試驗台而獨自存在。


    黑暗會擴散,又會重新聚攏探索。


    試驗台周圍那一點一點的銀色微光,都是隨著實驗台上的黑暗擴散而點綴在黑暗中的東西。


    當黑暗擴散到極致開始坍縮的時候,這些銀色的光點也會跟著成片成片的熄滅,這是一個迅猛的近乎殘忍的過程。


    無數銀色的光點熄滅的毫無反抗之力。


    它們依托黑暗生存,當黑暗消失,它們似乎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但世間萬物沒有完美,哪怕是規則也沒有絕對的完美。


    意外總是會發生。


    當黑暗坍縮,當無數銀色的光點熄滅的時候,總會因為某些原因,會有個別的光點極為幸運的殘存下來,沒有隨著黑暗坍縮而徹底熄滅。


    這些殘存的幸運光點在黑暗下一次膨脹擴張的時候依舊會出現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中,伴隨著黑暗再次坍縮,他們也會遭受巨大的影響,可再次殘存下來的幾率卻大大的提高。


    實驗一次次的反複著,永無休止。


    試驗台周圍殘留的銀色光點大部分也在一次次的實驗中熄滅了,但還會有殘存的微光繼續閃耀著。


    毀滅,擴張,坍縮,殘存。


    一次又一次。


    成千上萬次。


    甚至億萬次。


    殘存的光點越來越多,逐漸匯聚成了一片銀色的微光。


    秦微白一直默默的看著。


    她像是在看這場實驗,又像是在走神,在意識空間裏,她沉默的站著,任由時光流逝,整個人的狀態愈發漠然。


    直到有聲音突兀的在這裏再次響起。


    “為什麽不試著幹預一下呢?”


    這是極為熟悉的聲音,帶著笑意,柔和而清淡。


    秦微白愣了一下。


    這一愣神的時間她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因為時間在這裏根本沒有意義。


    她看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出現在這裏,有些意外,有些驚喜。


    下一刻,所有的情緒都被她收斂了起來。


    “你不是我。”


    秦微白說道。


    沒有人能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


    秦微白知道外麵還有一個自己,但她很肯定,眼前出現的這個‘自己’,不是自己。


    雖然一切都一模一樣,但那種陌生感卻極為清晰的存在著。


    “確實。”


    曦白輕笑了一聲:“我不是你,但你是我。”


    她看著眼前的試驗台。


    這裏是秦微白的意識空間,也可以說是曦白的意識空間。


    所謂意識空間,是思維匯聚的地方,玄而又玄,像是虛幻,又像是真實存在的空間。


    曦白看到了試驗台,但卻沒有看到自己。


    她看到的,隻是一個漂浮在試驗台上的皇冠。


    皇冠極為小巧,但卻又無比精致,絕對魅力,同樣也極度威嚴。


    曦白癡癡的看著眼前的皇冠。


    她的嘴角逐漸勾起了一絲笑意:“要成功了呀...我果然是個天才。”


    “你的目的?”


    秦微白沉默了一會,問道。


    她很自然的跳過了你是我我不是你的糾結過程。


    “我來看看我們的狀態。”


    曦白輕聲道:“目前來看,雖然有些危險,但可以承受。”


    “你占據了我的身體。”


    秦微白沉默了一會,緩緩道。


    她此時說的我,無疑是外界的另一個自己。


    她能肯定這是外界另一個自己的身體,但思維,卻完全不一致。


    “確切地說,是外界的你激活了我。”


    曦白似乎在考慮著該怎麽解釋,她說話的速度很慢:“我的出現,是由你們主導的,外界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你想要一個新的人格,我的出現,是臨時的,是巧合,也是注定。”


    秦微白沉默不語。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因為曦白說的話,她聽不懂。


    就像是當年她在這片時空中找到另一個自己時一樣,自己當時說的話,另一個自己同樣也聽不懂,那種困惑和惶然完全同步的感覺,說實話有些糟糕。


    “無論怎麽樣,我必然是會暫時蘇醒的。


    哪怕你沒有主動分裂人格,也許我也會在某次睡醒之後變成現在的我。


    這段時期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但是你現在主觀上意識不到,可潛意識中的緊迫感,直接讓我暫時蘇醒了。”


    曦白解釋道:“我會很快沉睡,但今後蘇醒的頻率會越來越多,我必須要保證我們可以安穩的度過這段時期。”


    “這段時期...”


    曦白看著眼前的皇冠輕微震動,傳出了聲音:“這段時期代表著什麽?”


    “最大的危機。”


    曦白輕聲道:“最大的危險,最大的機遇。”


    “我們要成為象征,但我們也要保持自我。”


    “我不懂。”


    秦微白直截了當的開口道。


    “你會明白的,但不是現在。”


    秦微白沉默了下,再次道:“那我現在的狀態如何?”


    “很危險,但可以接受。”


    “如果不可以接受呢?”


    曦白眼神閃動了下,直接道:“那我會抹殺你,從此以後,秦微白會獨一無二,這會是一次失敗的實驗。


    隻是目前來看,情況還沒有到這一步。”


    秦微白的情緒依舊沒有波動:“什麽實驗?”


    “很複雜的實驗,你可以理解成我們從最大的敵人那裏偷走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但是為了不讓這件東西影響到我們,所以才有了兩個秦微白,這是為了萬無一失,在最極端的情況下,如果我們沒有辦法擺脫那件東西的影響,那麽抹殺其中一個個體,至少可以保證我們還是原來的自己。


    但如果我們可以擺脫這件東西的影響的話,那麽我們就可以最大程度上幫助哥哥,唔,哥哥就是李天瀾,雖然在這個世界我們比他大幾歲,但他好像還是很喜歡聽我們叫哥哥的。”


    秦微白的意識微微波動了一瞬。


    “我們,偷走了什麽東西?”


    曦白笑而不語。


    “會有什麽影響嗎?”


    她繼續問道。


    “最壞的影響,大概類似於你剛才的狀態。”


    曦白緩緩道:“沒有情緒,不需要感情,無悲無喜,太上忘情,任何事情都不會讓你有絲毫波動,沒有什麽讓你在乎的東西,那種狀態下,你不是人類,甚至不是生命,隻是一種意誌,最純粹的意誌。


    毀滅,殺戮,新生,希望,所有的一切都無所謂,連你自己是誰,都無所謂。”


    曦白笑了笑:“最好的影響,就是我們拿到了那件東西,我們還是我們,沒有變化。”


    “所以,實驗成功了?”


    秦微白問道。


    “沒有。”


    曦白搖搖頭:“現在已經是最關鍵的階段,所以我要來看看。


    下次我還會來,但下次出現的,應該就是另外的記憶碎片了。”


    她看了看眼前的試驗台,沉默了一會,突然道:“你一直在這裏看著這場實驗,對嗎?”


    不等秦微白回應,她繼續道:“那你說,這個試驗台外麵,有什麽呢?”


    “有我。”


    秦微白輕聲回應著。


    “是啊,有你啊。”


    曦白微笑起來:“但如果這不是一場實驗的話,那黑暗之外,又有什麽呢?”


    秦微白沉默著。


    她也不知道曦白這句話自己到底有沒有聽懂。


    她隻是莫名的覺得這句話很可怕。


    “如果你不喜歡這場實驗的話..那就不用看了,留下這個實驗台的人,自身理解也是有些錯誤的。


    我...”


    “嗯,我送你個禮物呀...”


    曦白輕輕說著,伸出了手掌。


    在最虛無的意識空間裏,她的手上莫名的多了一隻渾身雪白的兔子。


    雪白的小兔子出現在她手掌上,支起耳朵,扭頭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紅紅的眼睛愈發靈動。


    “按照人類的概念,我們是屬兔的。”


    曦白將手裏那隻開始活蹦亂跳的小兔子放在眼前的皇冠麵前:“我把它送給你,你會對它做什麽呢?”


    “你可以對它做任何事情,但什麽都不做,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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