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淩晨一點多鍾,李天瀾從全世界各地召回的東皇宮高層才全部聚集在了幽州。


    聚會的地點是雍親王府,也是東城家族曾經為他和東城如是準備的婚房。


    李天瀾在這裏住的時間不長。


    確切地說也隻有雪國亂局結束後的那幾天在這裏短暫的停留過。


    不過這裏日常仍然有人在打理,負責各個角落的家政傭人就有將近二十個,都是跟東城家族有千絲萬縷關係的那種,管家甚至是東城皇圖從隱龍海調出來的,根正苗紅,素質極高。


    李天瀾挑了一間寬敞的大廳當做臨時會議室,自己坐在主位上,默默的思考著跟李華成的談話。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麵對李華成,他竟然有種在跟軒轅無殤聊天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是一種聽上去莫名其妙神神叨叨但卻又讓人不自覺信服的感覺。


    這不是某種精神力量起到的作用。


    而是對方明明告訴了自己一些關鍵訊息,但又有一些訊息是對方說不出來的那種苦澀和無奈。


    他默默的坐著,回憶著跟李華成之間所說的每一個字。


    第一批已經感到王府的人此時就靜靜的陪著李天瀾坐著,會議室裏很安靜,人們相互之間的交流並不多,除了幾個跟李天瀾熟悉的人最開始跟他說了兩句話之外,大部分時間裏,所有人都在沉默。


    李天瀾的心情很不好。


    這一點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


    他的臉色並不算陰沉,但眼神卻有些渙散,整個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這樣的狀態下,但凡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敢去跟他開玩笑。


    同樣,李天瀾的狀態也很不好。


    他蒼白的臉色和雙眼之中的血絲似乎都說明他正硬扛著巨大的疲憊和極大的精神壓力。


    他的手指按著頭部,看起來沒有怎麽用力,但輕微的接觸中,巨大的力量震動卻讓整個會議室內的茶水都泛起了明顯的漣漪。


    他似乎一直在頭痛,並且在不斷的捶打著自己的頭部。


    時間在不斷推移。


    李天瀾有些失魂落魄的臉龐逐漸變得麵無表情。


    臨時會議室的氣氛也開始變得更加壓抑。


    腦子裏的畫麵已經越來越多了。


    那是屬於東城皇圖的故事。


    一個李天瀾僅僅知道存在,僅僅知道大致的脈絡,大部分細節都不清楚的故事。


    可這個故事卻在李天瀾的腦海之中開始生根發芽,並且自動補完衍生出了無數的細節。


    這些細節變成了畫麵衝擊著他的腦海,畫麵清晰而逼真,但邏輯卻完全是混亂的。


    無數的畫麵根本就沒有任何順序。


    各種回憶,各種對話同樣也對不上。


    時間上似乎也處在一種極為錯亂的狀態。


    這一秒腦海中浮現出的回憶是他冷漠的對著秦微白要求她給自己生一個孩子。


    而一臉憤怒倔強的秦微白的回答卻根本就不是在跟他說話,像是對著另外一個人。


    他腦海中有他拔劍帶動著漫天劍氣朝著王天縱飛卷。


    但下一刻的畫麵卻變成了昆侖城漫天飛雪中古行雲渾身顫抖的無奈和無力。


    混亂。


    各種亂七八糟的畫麵來回閃爍。


    李天瀾根本不知道這些畫麵中講述的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故事,他也找不到任何支撐點。


    他想要一點點的去理順其中的邏輯關係,但卻發現不間斷湧入他腦海中的畫麵實在是太多太多,那是跨越了接近三十年時光的所有經曆。


    那是另一個自己從小到大一直到隕落的一生。


    如今那一幅幅畫麵在自己的腦海中不斷閃爍,想要理順,又談何容易?


    更讓李天瀾內心冰冷的是,隨著這些畫麵不斷湧入,李天瀾竟然真的覺得畫麵中表達的那一切,是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


    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他甚至連那些混亂的記憶的先後順序和前因後果都不太清楚,但心裏卻已經認為那是自己做的?


    這不是笑話是什麽?


    他拚命的按著自己的頭。


    大腦的疼痛在不斷的加重,刺激的他所有腦漿似乎都在完全沸騰。


    不斷在腦海中翻湧的畫麵根本沒有絲毫的停止,反而閃爍的速度開始變得越來越快。


    李天瀾突然開始懷念秦微白。


    所謂的懷念隻是持續了一秒,這個念頭就已經被他自己強製性的刪除。


    然後他開始懷念韓新顏。


    小秘書雖然年輕,但確實是個做事的人。


    如果她現在沒有留在東皇宮跟秦微白做交接的話,如果她現在可以站在自己身邊,這場會議其實自己都是沒必要出席的。


    韓新顏完全可以代表他主持這場會議,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去休息,去睡覺。


    睡著了之後,這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怎麽出現的記憶,是不是就會消失了?


    他捶打自己頭部的頻率開始越來越快。


    會議室裏每個人都有些不安的看著他。


    在壓抑到極致的氣氛中,一陣腳步聲突然從門外響了起來。


    風塵仆仆的李拜天第一個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天瀾...”


    他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李天瀾,微微愣了一下,想說的話也咽了回去,皺眉道:“你怎麽了?”


    “沒事。”


    李天瀾露出了一絲笑意。


    無論如何,對待李拜天和寧千城這兩個在最開始就跟在他身邊的人,他總是會有些不一樣的。


    此時不斷湧入記憶中的畫麵裏有過李拜天的訊息。


    另一個故事中,他和李拜天並不算太熟悉,應該是見過麵,但不知道有沒有交流過,在記憶裏看到的李拜天已經是無敵境,至於後續如何,暫時還不清楚。


    而寧千城在另一個故事中卻是隕落了。


    他看著那些記憶,知道寧千城和他一起加入了北海王氏,死因是什麽暫時還不清楚,但他的死亡卻無比真實。


    而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坐。”


    他擺了擺手。


    李拜天沒客氣,直接坐在了李天瀾的左手邊。


    無論是和李天瀾的關係還是他個人的實力或者潛力,他都有足夠的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


    李拜天如今已經是驚雷境巔峰,觸碰到了半步無敵境的門檻,到了這個層次,蜀山太虛劍意的潛力幾乎是爆發式的增長,蜀山四大劍意之中,太虛劍意的後勁可以說是最足的。


    李拜天的未來成就幾乎必然會超過聖徒,無敵境對他來說隻是起步,甚至巔峰無敵境都隻是他沿途的風景。


    毫無疑問,再給李拜天十年,不,甚至隻需要五年的時間,他就會成為東皇宮真正的支柱級人物。


    李拜天身後是寧千城和虞青煙。


    然後是白幽冥,許褚,杜寒音這些在最開始就圍繞在他身邊人。


    然後是從林族本部趕過來的林悠閑。


    隨後是歎息城的刺客。


    清風,流雲,幽夢。


    第二批的人比第一批要多一些,一直到最後,皇甫秋水和皇甫翼父女才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李天瀾看了皇甫翼一眼,微微挑了挑眉,但沒說什麽。


    會議室裏隨著第二批人的進來開始坐的滿滿當當。


    李天瀾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道:“我已經決定離開東皇宮,離開天南,各位應該都知道消息了,如果你們有什麽想問的,現在就問吧。”


    會議室裏沉默了一瞬,人們交換著眼神,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確定要來幽州了嗎?”


    還是李拜天主動開口。


    他看著李天瀾,認真道:“幽州其實很好,護國戰神的位置也很有吸引力,如果是之前的話,這個位置咱們打破了頭都是要爭的。


    但現在不一樣,護國戰神兼任東皇宮宮主完全沒有問題。


    你放棄了後者,也就意味著黑暗世界的王朝,巨大的財富,一人震世的地位,你之前的夢想和野心,都不重要了,是嗎?”


    所有人的目光一點點全部都集中在了李天瀾身上。


    夢想和野心。


    這不止是李天瀾曾經的野心。


    同樣也是他們的。


    也正因為如此,會議室裏的氣氛才顯得如此別扭。


    沒有人能想通李天瀾為什麽要離開東皇宮,如今黑暗世界各個勢力同樣也在討論著這件事情。


    李狂徒的死或許是一個理由。


    但這個理由顯然說服不了所有人。


    因為李天瀾的離開是他主動的。


    如果他不想走的話,現在誰也沒辦法逼他走。


    哪怕他殺了李狂徒。


    隻是付出一些代價而已。


    就算是上躥下跳的郭聞天,所要的也隻是讓李天瀾付出代價。


    結果李天瀾竟然連東皇宮都不要了,如果這是代價的話,那這個代價也太大了。


    說白了,就是用東皇宮的權力去換李狂徒的命,不值得。


    沒人會覺得值得。


    李狂徒再強,也不值一個東皇宮。


    尤其是在李狂徒明明突破卻還是在聯盟行動中被李天瀾擊敗的情況下。


    真的沒必要。


    所以,這絕對不是李天瀾離開東皇宮的理由,那是為什麽?


    在所有人的視線聚焦中,李天瀾靜靜的點了點頭:“是的。”


    他頓了頓,淡淡道:“不重要了。”


    “嘖...”


    李拜天搖了搖頭:“行吧,我跟你來幽州,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去現在就去天南,去把那位第一副宮主馬思抽一頓。”


    “嗯?”


    李天瀾挑了挑眉,看著李拜天。


    李拜天從兜裏掏出了一份離職報告仍在桌上,破口大罵道:“那個王八蛋,在我來之前拒絕了我的離職申請,他不同意我離開,不,他是不同意我們大部分人離開,所以現在怎麽辦?


    這要是不弄他的話,他是不是真的會以為咱們提不動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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