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很清楚。


    如果這一切是因為李狂徒執念太深的話,那麽在他的執念裏,李天瀾應該是已經死了。


    如此的話,現在的李狂徒應該是個沉浸在執念中的瘋子,他根本看不到李天瀾。


    可事實顯然不是這樣。


    他看到了李天瀾,雖然心態崩的稀碎,但理智上還是清醒的,這也就意味著李狂徒剛才確實是被影響了。


    “我發現了一條新的道路?”


    李天瀾喃喃自語,似乎是在問李狂徒,又像是在問自己:“又或者,這是我曾經掌握的?曾經的我,是我麽?”


    李狂徒看著李天瀾,總覺得對方有些神經質。


    他的眼神有些憐憫,隨即轉變成了自嘲。


    “這還是武道麽?”


    他問道。


    “你說是就是。”


    李天瀾不在意這個。


    “我說不是。”


    “那就不是。”


    李天瀾淡淡道:“回頭,你在看什麽?”


    李狂徒愣了愣,下意識的回過頭。


    他看到了李天瀾站在了他身邊。


    李狂徒頓時有些渾身發麻。


    他剛剛感覺自己是看著李天瀾在說話,但實際的情況,卻是他一直背對著李天瀾,李天瀾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身後。


    李狂徒猛地再次轉身看向了剛才李天瀾的位置。


    他在自己的腳下掃視著,然後看到了自己剛剛扔掉的煙頭...不,是半支煙。


    他以為抽完了的香煙此時還剩下半截,煙頭還沒有熄滅。


    李狂徒顫抖著撿起來,貪婪的吸著。


    李天瀾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一幕,突然問道:“你覺得是我欺騙了你的眼睛,還是眼睛欺騙了你?”


    “這個問題好深。”


    李狂徒苦笑起來:“我不想去思考了,累了。”


    “也對。”


    李天瀾點點頭。


    他看著李狂徒手上的煙頭,靜靜道:“我隻是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你說。”


    李狂徒隨口道。


    “如果武道就在我們麵前的話...”


    李天瀾問道:“那麽真實和虛幻的方向到底在哪?”


    李狂徒沒有回答。


    “光明是劍,黑暗也是劍。”


    李天瀾繼續開口道:“那麽真實和虛幻,代表的真的會是武道嗎?”


    李狂徒還是沒有回答。


    他覺得真的很累,不想去思考這些對自己而言注定已經沒有意義的問題。


    那也許是武道終點的秘密,但他用不到,也看不到了,還想這些幹什麽?


    “我很慶幸。”


    李天瀾說道:“雖然我也不知道我在慶幸什麽,但這個問題,似乎對我很重要,幸好,我意識到了。”


    “我想到了一個悲劇,嗬嗬...好像有個傻子也遇到過跟我一樣的情況,但他就沒我聰明,所以他沒有意識到這種情況,結果就很歡樂的順著這個方向走下去了,他現在很強,但路子有了偏差,這也讓他這一次很難回到巔峰狀態,還要折騰好久。”


    他的語氣裏帶著得意,這種感覺就像是看到自己的朋友幹了件蠢事後罵他一句撒幣一樣,有種莫名的優越感。


    “那人是誰?”


    李狂徒有些出神的問道,他感覺


    現在的李天瀾有點不正常,但本能的又覺得這些話裏帶著極大的秘密。


    “不知道。”


    李天瀾沉默了一會,搖搖頭道:“我忘記了...或者是還沒有想起來,但這個人肯定是存在的...”


    他又一次沉默,然後開口道:“就和真實與虛幻一樣...輪回,怎麽可能會是武道呢?”


    李狂徒發現自己已經不配去思考這個問題,搖了搖頭。


    “我要死了。”


    他輕聲說著。


    李天瀾嗯了一聲,不再去胡思亂想。


    “可能也是這個原因,我竟然也會反思我的一生。”


    李狂徒輕聲道:“也許我這一輩子,確實太過偏執。


    偏執其實不是錯誤,對吧?


    李氏偏執,這個印象,在黑暗世界已經持續了數百年了。


    我也偏執,但隻是對尋常事。


    每到關鍵的時候,我似乎都缺乏了一些勇氣或者說是決斷,這麽看來,我前半生和後半生對比如此鮮明,也是有道理的。


    我的前半生有李氏撐著,那樣的李氏可以掩蓋我所有的缺點。


    後半生沒了李氏,這種缺陷反而會無限放大,然後才有了現在這種局麵。”


    李狂徒歎息著:“其實我有很多次機會的,也許你不清楚,叛國案發生之前,那個時候,我想要壓製甚至吞並北海王氏,已經有了六七成的把握了。


    但是我還在求穩,我想再多一點把握,多一點時間。


    你看,偏執的人竟然開始求穩了,或者說,求穩難道就是我當時的執念?


    如果那個時候我不拖下去,不猶豫,直接對北海王氏出手的話,結果肯定不一樣。


    但這樣的局麵,在我的求穩和貪婪中錯過了。


    再有一次,天都決戰的時候我麵對王天縱,當時我們的實力是無限接近的,接近到沒有強弱的區別。


    可是那是天都啊,天都煉獄的總部,我能動用的力量太多了,我當時就應該出手弄死王天縱,天都煉獄的力量如果全部集合起來的話,那時候足以團滅你們所有人,秦微白,王天縱,你,誰都跑不掉。


    但就是缺了那麽一絲勇氣和瘋狂,我沒這麽做,當時我想的隻是先拿下東島,嗬,如果是你的話,估計那樣的機會你肯定會抓住的,但我錯過了。


    再有就是你了,對你的態度,現在想來,真的是矯情的有些惡心。


    也許你入世的第一時間,我和天都煉獄就應該全力支持你才對,那時候你和東城家族才剛剛接觸,那時候你甚至認為我是你的父親。


    如果我全力支持你,給你資源,加上輪回宮,你的道路肯定會更加順利一些,如此你和月神結婚,也會叫我一聲爸,李氏,其實也還算是我的李氏,我們聯手,這個時代,估計已經是屬於我們的王朝了。


    又或者我不支持你,但也不應該放任你成長起來,全力以赴殺了你,跟輪回宮主死戰一場,也許同樣會是不同的局麵。


    可我是怎麽做的?


    我不喜歡你,又不敢殺你,扭扭捏捏,磨磨唧唧,跟娘們一樣,現在回想起來,我真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是我做的。”


    李狂徒感慨的說著,他的聲音裏沒有了任何負麵情緒,隻是有些惆悵。


    李天瀾想了想,認真道:“這性子確實不好,下輩子得改改,不然要吃大虧。”


    “好。”


    李狂徒笑著應了下來。


    他沒了臉皮的臉龐無比恐怖醜陋,但聲音裏卻帶著平和的笑意。


    “我還是不會放過李華武。”


    李天瀾繼續道。


    “這是失敗者要付出的代價。”


    李狂徒平靜道:“我接受,雖然有些不服氣,但就像你說的,該死就死,不服氣又能怎麽樣?”


    他停了一會,繼續道:“就這樣吧,這樣的結局...嗬...”


    他再次笑了起來:“我輸得真慘。”


    “死的冤枉。”


    李天瀾說道。


    “活的也狼狽。”


    李狂徒道。


    李天瀾點點頭:“不值得。”


    兩人再次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天瀾才開口道:“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沒了。”


    李狂徒淡淡道:“再說下去,忍不住又想抽煙了,可惜沒煙了。”


    李天瀾嗯了一聲:“出劍吧。”


    李狂徒怔了怔,有些意外的看著他。


    “最後一劍。”


    李天瀾聲音平靜道:“敬你。”


    “好。”


    李狂徒笑了起來,他的眼神這一刻無比純淨,像是個孩子。


    在李天瀾的視線中,李狂徒的身體緩緩騰空。


    他下降到極點的狀態強行提升著,最後的,所有的精神力量開始一點點的湧動起來。


    精神力量變成了純粹的劍氣。


    他所有的生命力全部注入到劍氣中,任由鋒芒撕裂了自己的身體。


    基地的夜空刹那之間完全亮了起來。


    一片廢墟的基地裏到處都是光芒。


    天上,地下,空中,絲絲縷縷的光線不斷匯聚。


    鋒芒過處,天地動蕩。


    李狂徒的身影飛到了高空。


    稍微的停頓。


    下一刻,一道炫目而淩厲的劍光刹那間貫穿了天地。


    夜空扭曲破碎,黑暗一片蒼白。


    那道煊赫至極的劍光從空中直接飛射到了李天瀾麵前。


    李狂徒最後的聲音響了起來。


    “再見。”


    他的聲音消失了。


    刺到李天瀾麵前的劍光也消失了。


    消失的毫無征兆。


    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那注定是驚天動地的一劍,以一種誰也無法解釋的方式,在李天瀾麵前突然的消失成了虛無。


    一道徹底死去的血肉殘軀從空中墜落下來。


    李天瀾輕輕彈指。


    細微的劍氣如同一道清風,不動聲色,卻又層層疊疊,無處不在。


    這是一道劍氣,又像是一片天地。


    那是李狂徒沒有見過的劍道。


    完全脫離了劍二十四,也不同於六道輪回。


    這是隻有林十一見過的,隻屬於李天瀾自己的劍道。


    九重天闕。


    劍氣帶動的微風吹皺了夜幕,吹過了那片血肉殘軀。


    李狂徒的身體寸寸破碎,變成了最細微的粉末,隨著風散落在了天地中。


    徹底隕落,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李狂徒。


    微風與劍氣開始消散。


    同一時間,李天瀾的身影自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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