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行雲推開了房門。


    門外是一片紛紛揚揚的大雪,


    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門前,寬闊的後背擋住了一部分的冷風與飄雪,但更加寒冷的氣流卻隨著他同樣沒什麽溫度的目光一起落在了古行雲的身上。


    古行雲心裏突然有些惡心。


    說惡心也不算準確,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反感與厭惡,近似於本能的感覺,這種感覺在心裏不斷發酵,變成了仇恨。


    仇恨在翻湧。


    可迎著對方的目光,古行雲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內心深處那種敬畏衝了上來,輕而易舉的壓製了他的憎恨。


    古行雲呆了一秒。


    有些可笑的是,他突然忘記了門前這人的名字。


    這本應該是在他生命中留下鮮明印記的人,是他最尊敬又最憎恨的人,可此時對方在他麵前,古行雲卻突然忘記了他的名字。


    他的嘴巴動了動,張開嘴,發出了嘶啞的聲音:“大伯。”


    是的,雖然忘了對方的名字,但對方的身份古行雲還是記得的。


    這是他的親大伯。


    “你恨我。”


    大伯的聲音沒什麽情緒,但卻極有力量,這種力量似乎衝碎了古行雲的內心防線,所有的敬畏與憎恨都變成了惶恐。


    下意識的,古行雲搖了搖頭。


    門外吹進的是風雪。


    門內湧出的是酒氣。


    大伯皺了皺眉,看了看古行雲似乎仍舊有些渾渾噩噩的眼神,聲音變得更加堅硬冷漠。


    “我無所謂你的感受,懂嗎?我們要記得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情的重要性勝過一切,你是我的侄兒,但我可以告訴你,就算是我兒子遇到這種事情,我的選擇還是一樣。”


    古行雲用力的搖了搖頭。


    風雪很冷。


    周圍的世界變得越來越清晰,醉酒後的那種昏沉逐漸消失,古行雲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很輕微,無比沙啞:“大伯,我們全家跪了太久了,實在是太...”


    “砰!”


    古行雲的話還沒說完,胸膛就猛地一疼。


    巨大的沉悶感湧上胸口,窒息隨即而來,雙腳離開地麵,他的身體如同一枚炮彈從門口直接被轟進了房間,砸爛了桌椅,狠狠的撞在了牆上。


    一腳踹在古行雲胸口的大伯身體如影隨形,古行雲的身體還不曾在牆上滑落下來的時候,大伯就已經伸手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


    古行雲剛剛開始咳嗽的聲音戛然而止,眼淚和鼻涕同時湧了出來,他長大了嘴巴,臉色漲紅。


    視線裏高大魁梧的大伯背對著門外的白雪,室內陰暗,他的臉色陰沉的有些發青,像是一尊無法抗拒的魔王。


    手臂下意識的用力。


    古行雲開始劇烈掙紮。


    大伯的眼神裏終於閃過了一抹屬於長輩的感情,他鬆開了手掌。


    古行雲落在地上,捂著脖子,在大口的喘息中劇烈咳嗽起來,撕心裂肺。


    大伯冷冷的看著他,語氣陰冷的如同從地獄裏吹出來的陰風:“跪太久了?跪太久又怎麽樣?嗯?古行雲,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你以為我又是什麽東西?你來告訴我,我們古氏全家全族又算什麽東西?”


    大伯彎下腰,一把扯住了古行雲的頭發,無比粗暴的拉扯著他走向門口,劇痛之下,古行雲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


    大伯扯著他的頭發將他拉出房間,扔在了雪地裏麵。


    他伸手指著麵前的院落。


    屬於古行雲的院落很大,盡管被飛雪覆蓋,但卻不是純粹的白,代表著生機的綠色樹木,鮮豔的花朵依舊在盛開著。


    院落中央是一處精致的月亮門,視線延伸出去,是曲折優雅的環繞走廊,是後花園結冰的湖水,是肆意舒展的飛簷,亭台樓榭,紅色的燈籠搖搖晃晃。


    “這是哪?”


    極度憤怒之下的大伯下意識的壓著自己的聲音,那音調如同野獸的低吼,有些悚然:“你告訴我這是哪?”


    古行雲一言不發。


    大伯冷笑了起來:“行,我告訴你,這是幽州。這是我們古氏安穩生活了數百年的總部,所謂的家,指的就是這裏!


    這裏是前朝那位大名鼎鼎的宰相的府邸,經過三次擴建修繕,這裏現在是幽州最頂尖的豪宅!是中洲最頂尖的豪門!


    沒錯,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也知道有些外人在說什麽。這裏是古氏總部,古氏總部在外人眼裏還有一個稱呼,狗窩,對吧?他們說我們這裏是狗窩,對不對?


    可是狗窩又怎麽樣?你聽狗窩兩個字刺耳,難道就沒注意到,那些人在說起狗窩的時候是什麽語氣?是羨慕!是嫉妒!


    做狗有什麽不好的?你覺得狗不如人?哈,隻要跟對了好主子,那大部分人都不如狗,是,我的心理可能在你看來很病態,你覺得是錯的,我也不覺得這是對的。誰都有資格這麽鄙視我,但你沒有,古氏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這個資格!


    這不是你想要的麽?古行雲, 這是不是你想要的?告訴我,這他媽是不是你想要的?”


    大雪之下,大伯的眼神裏閃爍著凶戾的紅色光芒,無比猙獰:“你不到二十歲開著上千萬的跑車,跟朋友玩個牌能隨手輸掉數百萬,能一打一打的鈔票砸到年齡比你大十歲的那位影後脫衣服躺到你身邊叫你爸爸,你身邊一個個朋友都是你嘴裏所謂的弟弟妹妹,上市集團的千金,總督副總督的公子,都在圍著你轉。北海王氏那位太子罵了你一句走狗,人家的老子當天就能帶著他來跟你道歉。上次那個電子公司的老總求你辦事,人家能帶著老婆女兒一起來找你!


    錦衣玉食,紙醉金迷,你從小到大闖了多少禍?但外麵誰敢說你一句?你要什麽有什麽,你一句話無數人挖空了心思滿足你,你覺得這是因為什麽?因為你是我侄子?放屁!我告訴你,你能有這些,是因為你姓古,是因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姓古的是屬於李氏的狗!你能有這些,就因為你是狗!


    跪的太久?做狗,跪著是應該的,你現在享受的這一切,都是跪著得到的。不甘心?行,我給你這個機會。”


    身材高大魁梧的大伯粗暴的扯了扯自己的領口,另一隻手依舊指著門外:“現在滾,滾出古氏,你從這裏得到的一切,包括你的武道,我都會收回來。你的命不是我給的,老子也不稀罕,留給你。古氏從現在開始對外發表一份正式聲明,表示你跟古氏脫離所有關係,從現在開始,你不是狗了,你是人。把所有東西放下,拿著你所謂的尊嚴滾蛋,你願不願意?”


    大伯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字裏行間依舊帶著無比堅硬的冷漠:“如果你願意,你現在可以走了。”


    古行雲眼眶一片猩紅,抬起頭看著他。


    兩人在大雪之中對視著。


    “或許是我給你的太多了。”


    大伯深呼吸一口,他暴怒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下來:“人總是想要得到自己沒得到的東西。你父母走的早,我從小帶著你,血緣上你是侄兒,但在我心裏,你和兒子沒有任何區別。


    對你,對千川,我一視同仁,他有的,你也有,他沒有的,你同樣也有。可能真的是我對你太好,給了你一切想要的東西,你對物質沒有追求了之後,所以才開始考慮那些有的沒的的玩意,用最簡單的話說,就是吃飽了撐的。如果我從小到大沒有讓你吃飽,你還會不會有現在這種想法?”


    古行雲說不出話來。


    大伯揮了揮手,看著古行雲。


    這一次他的眼睛裏沒有了冷漠,但也沒有了往日的溫和,隻有一片穩定的,不冷不熱的平靜:“現在我給你選擇,要麽,把你的任性收起來,要麽,滾出古氏。”


    古行雲渾身顫抖起來。


    離開古氏?


    放棄現在的生活,放棄自身的武道?


    他放不下!


    說來可笑,也很諷刺。


    離開這個門,他會從狗變成人。


    可他的生活環境也等於是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做狗的在天堂,做人的在地獄。


    這個世道是怎麽了?


    沒有了這層身份,他離開古氏又能做什麽?


    什麽都沒有的所謂尊嚴,才是真正的笑話吧?


    古行雲死死握著拳頭,迎著大伯的目光,最終低下了頭。


    這層身份他不喜歡。


    但是也不敢放下。


    真的不敢。


    “孬種。”


    大伯的嘴角扯了扯,眼神變得有些莫名的失望:“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如果你今天真的選擇離開,我還願意高看你一眼,可現在呢?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東西!既然舍不得放下現有的這些,那你跟我談什麽跪著,談什麽尊嚴?放不下這些,你有資格談尊嚴?”


    古行雲猛然抬起頭,這番話幾乎將他全身上下裏裏外外都刺激的鮮血淋漓。


    他死死咬著牙,表情扭曲,衝動之下說出來的話更像是在賭氣一樣:“我可以走!但是離兮我也要帶走!”


    這話剛剛落下,古行雲內心就後悔了,他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如果你真的敢走...


    大伯眼神裏閃過了一抹無比複雜的光芒,看著古行雲這一係列的動作,他似乎自嘲的笑了笑,但語氣依舊沒有絲毫的波動:“我判斷不了你的尊嚴值什麽東西,因為這玩意我沒有。”


    他語氣裏的嘲弄愈發濃鬱:“但有一點你要明白,你不在李氏的話,你也認識不了離兮。我不相信你不清楚,離兮剛來古氏的時候,是要許配給千川做我兒媳婦的,這兩年你們兩兄弟關係為什麽這麽僵硬,真當我不知道?你想要離兮,我沒怪你,千川爭不過你,我能說什麽?但你要認清楚自己的位置,離兮屬於古氏,你離開古氏,除了你的命,你什麽都帶不走,更帶不走古氏的人。”


    這話說的很明白。


    所以古行雲也懂了大伯沒說出來的意思。


    他敢帶走古氏的人,那就是古氏的敵人了。


    古行雲再也說不出話來。


    “站起來。”


    大伯沉默了一會,看著依舊趴在風雪之中的古行雲,稍稍放緩了語氣。


    古行雲咬了咬牙,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來,臉色也變得有些麻木。


    大伯看了看他有些空洞的眼神,嘴角動了動,最終沉默著伸出手,替古行雲拍了拍他身上的風雪。


    “少主今天會來帶走離兮。”


    大伯輕聲說著。


    古行雲沒有說話,隻是死死的咬著牙,因為太過用力,一縷鮮血從他緊閉的嘴角中流淌了下來,落在了雪地上。


    “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無所謂。”


    大伯自顧自的說著:“我不想說離兮是一件貨物這種話,你們之間的感情,除了你們,沒人在乎。站在古氏全族的角度來看,少主能看上離兮,是古氏的榮幸。她不屬於你,所以如果你足夠理智的話,還不如去追求一些你願意追求的東西。”


    大伯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但他也不確定自己的侄子有沒有聽懂自己的暗示。


    “外人可以看不起我們,他們都說我們古氏是李氏身邊的狗,無所謂,我真的不在乎這些,因為我們就是狗,無論他們怎麽說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我們就算做狗,也比很多人覺得自己是人強,強得多,隻要我們願意,那些覺得自己是人的東西,會大把大把的跪在我們腳下,生在古氏,這一點你應該深有體會。”


    “你覺得我們跪了太久,你不甘心,你想反抗,你甚至看不起我...嗬,外人怎麽說我都無所謂,但生在這個家族,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我?你沒那個勇氣離開古氏,卻又不甘心古氏現在的局麵,你想幹什麽?


    古氏如何,輪得到現在的你操心麽?


    外人可以說我們是狗,但哪怕是狗,這也是我們一代又一代人用鮮血甚至用生命換來的,你覺得是屈辱,但在太多人眼裏,這就是榮耀。我們換來的不止是做狗的資格,還有如今的地位!


    中洲最頂級的豪門,這種分量,不夠你彎腰?你裝什麽硬氣?


    為了一個女人,你就想著反抗李氏了?可笑,首先你要明白一點,你現在的反抗,不是在反抗李氏,因為你沒資格。你的反抗,不過是在踐踏古氏一代又一代人犧牲的意義。”


    大伯決定把話說的更明白一些:“沒人願意跟著你背叛李氏,我覺得這樣很好,甚至是最好的狀態,所以為了李氏,我願意付出古氏的一切,包括我自己的性命。因為隻要李氏不滅,無論我們失去多少,遲早有一天會拿回來更多。”


    古行雲還是沒說話。


    “啪!”


    大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古行雲臉上,低吼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說的是我,也是你!無論你今天失去多少,遲早有一天也會拿回來更多!”


    古行雲終於抬起頭,看著麵前的男人。


    “你覺得你今天失去了離兮,但實際上,離兮從來沒有真正的屬於你。所以說到底,你隻是失去了一個你喜歡的女人,但同樣我也給你搭建了另外的橋梁,如何把握住你和離兮的關係,保持距離的同時又把今天的情分保留下來,還需要我教你嗎?離兮今後跟在少主身邊,你如果能憑離兮得到少主的重視,這意味著什麽?如果你做的足夠出色,未來我把古氏交給你又怎麽樣?千川是我兒子,你也是,起碼在我心裏是這麽認為的,關鍵是你能不能把古氏扛起來!”


    古行雲眼神裏跳躍著耀眼的火苗,最終又緩緩低下了頭。


    大伯眯著眼睛看了看他,平靜道:“收起你的不甘心,今天要笑,懂麽?要笑!”


    “懂了。”


    古行雲突然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有些扭曲,但隨著笑聲越來越大,他的笑容也開始變得自然。


    大伯深深看了他一眼:“離兮那邊,交給你去說。”


    他轉身離開,走出了月亮門,走出了風雪,沒有回頭。


    很多年後,當古行雲親手將利劍的劍鋒刺進大伯的心髒的時候古行雲都不明白,這位讓自己尊敬了半生又仇恨了半生的大伯對李氏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麽忠誠。


    他的忠誠,到底是出於對李氏的歸屬感,還是出於對自己家族的保全?


    不過無所謂了。


    因為無論這種忠誠背後代表著多少什麽含義,起碼有一點古行雲清楚,那就是當有人傷害到李氏利益的時候, 自己這位大伯會毫不猶豫的豁出一切去維護李氏的立場。


    所以他必須死。


    古行雲親手殺的。


    那天下午,挨了離兮一個耳光的古行雲以哥哥的身份將離兮送到李狂徒身邊,看著離兮有些窘迫,有些尷尬,有些羞澀,有些不情願的給李狂徒敬酒的時候,他所有的情緒都被死死的壓在了心裏,然後不斷的扭曲,醞釀出了更加黑暗的東西。


    那天晚上李狂徒沒有離開,而是拖著有些掙紮有些猶豫的離兮進了她的房間。


    大伯和古氏的幾位長老笑眯眯的在一旁打趣。


    負責帶路的古行雲就這麽看著李狂徒進房間的時候把離兮橫抱起來。


    夜幕之上是漫天的風雪。


    古行雲聽到了房間裏離兮壓抑委屈又無比嬌羞的第一聲輕吟。


    又好像是知道他在外麵,離兮近乎報複一般越來越甜膩的聲音。


    古行雲內心所有的情緒包括靈魂似乎都在那一聲聲的天籟中徹底崩潰。


    直到夜色散盡。


    直到天色放晴。


    古氏送走了李狂徒。


    離兮身邊的侍女已經開始給離兮收拾行李,因為李狂徒要她搬進李氏。


    古行雲走進離兮的房間。


    依舊殘留著些許曖昧氣息的房間裏似乎到處都是粉紅色。


    從女孩變成女人的她穿著一身很保守的月白色棉質睡衣,揚著遍布紅暈的臉龐,清冷的眸子裏滿是複雜和迷蒙的色彩。


    她坐在沙發上,就這麽看著古行雲,字字如刀:“七次,你滿意了?”


    古行雲下意識的衝過去想要抱住她,但卻被離兮拿起茶杯狠狠砸在臉上,然後是茶壺,果盤,垃圾桶。


    離兮像是瘋了一樣打他,尖叫,痛哭,打的他頭破血流,問他為什麽。


    古行雲默默的挨打,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回答。


    收拾行李,跟古氏的長輩告別,離開古氏的府邸...


    出了大門,離兮站在府邸大門的石獅子麵前,回頭紅著眼睛看著腦袋上包著繃帶的古行雲。


    她說你還要不要我,願不願意帶我走,我們可以離開古氏,去外地做一些小生意。


    一直沉默的古行雲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他說:“我送你去李氏。”


    說這話的時候,他微微躬身,叫了一聲少夫人。


    從此一別,仿佛徹底形同陌路。


    整整一年的時間,離兮再也沒有回過古氏,也沒有在見到古行雲。


    第二年末。


    李狂徒帶著離兮回到古氏。


    古氏隆重設宴招待,從族長到長老,每個人都笑眯眯的叫著她少夫人。


    古行雲默默的坐著,看似平靜,卻失魂落魄。


    當晚李狂徒喝了很多酒,然後笑著對古行雲說:“最近離兮經常念叨你,我身邊正好需要一個助手,你來試試?”


    最近。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一般在古行雲耳邊不斷的回蕩著,幾乎是一瞬間撕裂了他的心肺。


    古行雲看著離兮。


    如今身為李氏少夫人的她相比於在古氏時少了幾分稚氣,依舊清冷,但又多了一抹嫵媚,比之從前更加清幽淡雅。


    她的笑意清淺,但卻錯開了古行雲的目光。


    李狂徒說,是最近。


    嗬嗬,最近。


    他其實寧願離兮一輩子不理他,因為對她,古行雲是真的喜歡,甚至是愛。


    他親手把她送給了另一個男人。


    她很他,這是應該的,古行雲也覺得這是自己應該承受的。


    如果她真的一輩子都不理自己,起碼說明,她心裏還是有恨的,無論如何,古行雲都確定自己在她心裏還有一個複雜的位置。


    可是...


    最近。


    嗬嗬,最近。


    兩年左右的時間,離兮在李狂徒麵前提起了他。


    這算什麽?


    似乎是兩人過去的那些美好,那些承諾,那種被他當成貨物一樣送給別人的屈辱,憤怒,仇恨,羞恥...


    都已經不重要了。


    隻有當她不在恨他的時候,她才會在李狂徒麵前提起他的名字。


    恨都沒有了,所謂的愛,還有嗎?


    或許還有。


    離兮愛上了李狂徒。


    完全就是一種被生生背叛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他當初把她送給李狂徒的時候沒有,甚至在他在外麵,聽到離兮發出的聲音的時候也沒有。


    直到現在,那種被徹底背叛,覆水難收,無法回頭的感覺一下次衝垮了古行雲的意識。


    他很難把這件事情想象的太過美好。


    在他的心裏,這兩年的時間,無所謂愛與不愛。


    而是征服。


    從心理到生理,李狂徒徹底征服了離兮。


    所以曾經在離兮心中,起碼是在某一段時期在離兮心裏占據著重要地位的自己,就這樣被這個女人像是丟垃圾一樣從心裏驅趕了出來,徹徹底底的丟棄了。


    她向李狂徒提起他的名字,是一點點不安和愧疚結合起來,給自己的一點憐憫麽?


    古行雲恍恍惚惚的站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不能拒絕,也不可能拒絕。


    所以他彎下腰,隱藏著自己的眼神,對著李狂徒和離兮恭恭敬敬的道謝。


    從此他成了李狂徒的助手。


    助手也是走狗。


    但卻顯然比其他走狗要高貴的多。


    他在古氏內部直接壓過了古千川。


    就連大伯很多事情都要找他商量。


    他在古氏內部飛快的拉起了自己的班底,利用李狂徒的信任,甚至連李鴻河也會指點他的武道,所有的情緒在他身上似乎都完全消失了,又或者說,他所有的情緒都徹底被隱藏了起來。


    進入無敵境。


    他成了李狂徒乃至李氏真正意義上的左膀右臂。


    大伯已經很老了。


    一個年老的無敵境和新晉無敵境,古氏內部的人都知道該怎麽取舍,古行雲幾乎掌握了整個古氏。


    默默隱藏,等待時機。


    最終大伯在他的涉及下奄奄一息。


    那是他的團隊的完美配合。


    當他麵無表情的用手中的利刃刺入大伯心髒的時候,那種扭曲了無數年的恨意開始徹底的爆發出來。


    人生會經過一個又一個的十字路口,有的通往天堂,有的直達地獄,有的繼續平庸。


    人生在世,總會有一個選擇,在下決定的瞬間,讓整個人的命運走向不同的方向。


    古行雲走向了深淵與地獄。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大概是從那個大雪天,他按著離兮坐在李狂徒身邊的時候。


    大概是在那個晚上,他站在外麵,聽到衣服被撕碎,聽到離兮哀求無奈又有些痛苦的聲音的時候。


    大概是在那場晚宴,離兮端著酒杯,笑容清淺的回避了他的目光的時候。


    又或者...是在他知道離兮懷孕的時候。


    古行雲崩潰了。


    他的崩潰因為離兮,但卻絕對不止是離兮。


    那是多年時間醞釀出來的屈辱,憤怒,茫然,後悔,失落,心酸等所有情緒融合在一起的,最純粹的恨意。


    他沒有想過自己從小到大得到了什麽,也沒想過在大伯死後,自己的地位到底有多麽難得,更沒想過他有今天背後是多少人在支持。


    他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應得的。


    但他卻唯獨記住了這些年自己承受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


    他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不應該承受,不應該失去的。


    所以他要推翻李氏。


    他要殺了李狂徒。


    甚至殺了那個還沒有出生的野種。


    那個賤人!!!


    她竟然懷了李狂徒的孩子?!


    李氏的少夫人麽?


    就真的這麽開心?就真的這麽快樂?


    賤人。賤人。賤人!!!


    總有一天他要把這個賤人從李狂徒身邊拽回來,懲罰她,管教她,征服她,然後在把她像是丟垃圾一樣丟開!


    就像是她當年對待自己一樣丟開。


    李狂徒要對北海王氏動手,消息是古行雲泄露給北海王氏的。


    那是一次冒險。


    所謂冒險,就是如果北海王氏不夠敏感,過分相信兩家的情誼的話,那麽古行雲,整個古氏,就會變成是從中挑撥離間的小人,注定會粉身碎骨,沒有人會有好下場。


    但如果北海王氏足夠敏感,絕對可以在自己提供的消息和李狂徒蛛絲馬跡的動作中看到真相。


    李狂徒賭了。


    他泄露的不止是李狂徒的一部分計劃,甚至提供了一些不能直接證明什麽但卻經得起推敲的證據。


    那個時候,李狂徒已經決定要將古行雲推倒中洲護國戰神的位置上去,他將占領北海行省,成為黑暗世界唯一的王者,而古氏也將成為中洲特戰係統的中樞,更好的為李氏服務。


    但是古行雲不甘心。


    方方麵麵都不甘心。


    他想要護國戰神的位置,但不想坐在那個位置上還是被李氏當成一條狗。


    他想要離兮,想要報仇,想要看著那個賤人後悔,看著她哭著跪在自己麵前求自己原諒。


    他想要讓李狂徒去死,讓整個李氏去死。


    他想要取代李氏,他想要太多東西。


    所以他給北海王氏通風報信,最終換來的不是滅頂之災,而是...


    夏至。


    北海王氏的少夫人,不, 是北海王氏的女主人。


    在北海王氏那位老族長隕落後,北海王氏唯一的無敵境高手。


    在王天縱沒有進入無敵境的時代,夏至就代表著北海王氏最高端的戰鬥力。


    雙方的聯手可以說是一拍即合。


    在最短的時間裏,古氏和王氏不斷的秘密調動資源,瞞過所有人的視野,積蓄著力量,在黑暗世界找到一個又一個的合作夥伴,不停做著準備。


    古行雲也準備了很多,甚至找到了聖域精神領域的大師,而一係列的準備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直接掌控了離兮的父親。


    當一切準備妥當,古行雲沒有任何猶豫的掀起了那場叛國案。


    李狂徒隕落。


    李氏覆滅。


    離兮歸他了。


    中洲內部劇烈震蕩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昆侖城出現在了中洲,成了中洲新的特戰中樞。


    古行雲在昆侖山下建立了昆侖城的總部,直接建造了一個小城市,然後將離兮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間裏。


    新城新房新衣新床。


    卻不是新人。


    而是一個殺了李狂徒之後仿佛就不知道怎麽活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軀殼。


    這個賤人!


    古行雲直接讓人把離兮的父親吊在了昆侖城的城門上,然後在自己的房間裏蹂躪了離兮將近一個月。


    他想要征服她。


    就像是李狂徒征服她那樣。


    隻是他看到了李狂徒強硬粗暴的一麵,但卻沒有學到他沒有看到的那一麵。


    沒有人可以隻有人性而沒有欲望。


    同樣也沒有人可以隻有欲望而沒有人性。


    所以古行雲幻想的征服最終變成了像是在蹂躪一具行屍走肉。


    沒有感情,沒有波動,離兮在他的蹂躪中甚至變得更加空洞。


    直到他再次拿她的父親做威脅,要離兮給他些反應的時候,離兮終於給了他反應。


    不是嬌媚的配合。


    離兮直接動手了。


    直到那一刻,古行雲才重新意識到,對方根本就不是什麽弱女子,而是在李氏培養下接近了巔峰無敵境,在整個黑暗世界中都站在巔峰的女性強者!


    她在床上起身時白裙飄飄。


    但站在古行雲麵前,入目之處卻到處都是森然凜冽的劍光。


    ......


    思緒很遠。


    時間很短。


    思想跨越了數十年的光陰,現實中也許隻有短短的幾秒鍾。


    翻湧肆虐的精神風暴還在動蕩。


    除了當事人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被精神風暴籠罩的人到底經曆了什麽,但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裏,原本安安靜靜的戰場局麵刹那變換。


    李狂徒依舊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


    秦微白的身影路過了古行雲,路過了帝江,路過了保羅...


    高跟鞋踩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裙擺飛揚,優雅而慵懶。


    可下一秒鍾,三人的身體同時顫抖起來。


    “噗!”


    大口大口的鮮血直接從古行雲嘴裏噴了出來,上一秒還好好站著的他突然毫無征兆的飛了起來,像是身體在一瞬間承受了極為龐大的力量,身體騰空飛出去將近二十米的距離,重重的摔在了一片碎石裏。


    帝江整個人似乎不堪重負般跪在了地上,正在玩命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他的頭發本來就不長,隨著他的撕扯,一把一把的頭發帶著鮮血被他生生撕了下來,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淌著,眨眼間的功夫直接染紅了他的上半身。


    雙雷脈的力量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激發到了極致,狂暴的力量在他周圍炸開,形成了一片又一片肉眼可見的力量漩渦。


    他可以比肩巔峰無敵境的體力幾乎是在短短幾秒鍾的時間裏被他徹底的消耗一空,力量不計後果的宣泄,幾乎超越了他的身體承受極限,他的肉體出現了清晰的崩潰跡象,血管崩裂,肌肉渙散,一片又一片的傷口下,甚至已經露出了白骨。


    帝江仿佛失去了所有痛覺,又像是痛覺敏銳到了極限,他瘋狂的怒吼著,歇斯底裏,猶如垂死的野獸。


    保羅依舊站在原地。


    但和好像是呆在原地的李狂徒不同,他的身體從顫抖變成了哆嗦,雙眼已經完全失去了焦距,無比濃鬱的恐懼和絕望填滿了他的瞳孔,他看上去似乎並不淒慘,可渾身的氣息,甚至連同生機都在不斷的下降。


    他眼神裏的恐懼越來越濃鬱,仿佛影響到了戰場,每個人在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間都有些頭皮發麻。


    “嗤...”


    力氣刺入皮膚。


    細微的聲音中,摔倒在地上的古行雲不斷掙紮著,他的臉色猙獰而憤怒,喃喃的低語聲中,劍氣在他手裏變成了長劍。


    古行雲手持長劍,一劍刺進了自己的腹部。


    前後通透,鮮血淋漓。


    古行雲的臉色變得更加猙獰,拚命的向前揮著手,他的麵前似乎存在著一個不存在於現實中的敵人,他的聲音含糊而怨毒的咒罵著,昆侖城的真武十絕以最快的速度爆發出來,時不時還要自己朝著自己捅一劍,像是一個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瘋子。


    第一劍,第二劍,第三劍...


    古行雲不斷的傷害著自己,血液在他的體內如同噴泉一般綻放。


    越來越強烈的疼痛中,古行雲的眼神似乎恢複了一些清明,然後他爬了起來,直接朝著帝江殺了過去。


    帝江毫不猶豫的跳起來衝向了保羅。


    保羅在古行雲對麵發起了偷襲。


    三個徹底重傷體力也完全耗盡的高手全部紅著眼睛,以最野蠻的姿態衝到了一起,如同三隻絕境中的猛獸。


    精神風暴愈發洶湧。


    古行雲三人僅存的力量與精神風暴同時爆發。


    王聖宵怔怔的看著這一切。


    看著麵前幾乎徹底顛覆了他三觀的一幕。


    秦微白不動聲色的穿過了戰場,走向江上雨。


    她紅潤的嘴角輕輕揚起,冰冷的不帶半點感情的輕笑聲隨著擴散的精神風暴響徹全場。


    王聖宵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


    他就這麽看著秦微白距離江上雨越來越近。


    陰森的夜,殘破的戰場,模糊了人與野獸的界限,不斷廝殺的盟友,閃光的高跟鞋,飛揚的紫色長裙,幹淨的仿佛處在戰場之外的完美女人,清淡的沒有情緒的笑聲。


    眼前的畫麵衝擊著每個人的心神,王聖宵終於響起了幾年前黑暗世界對秦微白的評價,那個現如今已經沒人敢提起的評價。


    妖女!


    真正的妖女。


    超然境。


    這是精神領域的超然境在無數年的時間裏第一次介入了無敵境,乃至無敵境之上的巔峰戰場。


    與那位躲在幕後深不可測的聖域聖皇不同。


    秦微白主動參戰,瞬息之間爆發出來的精神風暴幾乎是瞬間就讓古行雲,帝江以及保羅徹底崩潰,同時還完全影響到了李狂徒。


    戰場分割。


    這是什麽級別的牽製力量?


    在最短的時間裏,抓住機會,秦微白等於是影響了半個聯盟!


    這不是武道,而是完全作用於精神層麵的刺殺,甚至是強殺!


    防不勝防,甚至無從抗拒。


    達到這種強度的精神風暴,完全可以影響到全世界任何一個人。


    包括摩爾曼斯那一夜的王天縱。


    甚至包括現在的李天瀾。


    這種影響或許不如對古行雲這般明顯,但起碼也意味著秦微白即便是站在天驕級別的人物麵前,也有了絕對的自保能力。


    這就是超然境。


    “殿下對精神力量的敏感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這種驚喜的操控,甚至可以超越聖域那所謂的聖皇了,如果不是李狂徒現在狀態不對的話,把他算上,這次的行動甚至不需要李天瀾陛下出手, 殿下一個人就能把他們四個玩死。”


    聖徒看著這一幕,輕聲開口。


    眼前是一座無比精巧的精神迷宮。


    精神迷宮將每個人都籠罩在了裏麵,他們所有的情緒都被無限的放大,繼而被刺激出了他們最不想看到的畫麵。


    每個人都會在某一瞬間想起某些自己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


    或許是聽到某個故事,看到某段文字,聽到某些聲音,看到某些畫麵,又或者是做一個夢...


    那些最不想回憶的,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總會在某一個突然跳出來,毫無征兆的帶來莫名的恐慌, 憤怒,痛苦,憂慮...


    那些回憶有可能是發生過的過去,也有可能是不曾發生的未來。


    而當這些思想被不斷的刺激,無限放大,成千上萬倍的放大的時候...


    那麽無論是發生過的過去,還是不曾發生的未來,對於被刺激者而言,都是真實的。


    真實的讓他們完全忽略了當下,整個人都徹底沉浸其中。


    這也許是幻想,也許是回憶,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個囚籠,當這些囚籠連接到一起,就變成了精神迷宮。


    而每個人的囚籠都需要一個相對應的現實參照物,或者說,是關鍵人物。


    因為即便是被困在精神迷宮裏,意識雖然感受不到外界,但大腦依舊在接受著信號,所以大腦接受到的信號,比如要跟囚籠中他們看到的某些關鍵人物和關鍵事務結合,如此一來,在精神風暴的囚禁下,他們的大腦會幫助秦微白自己欺騙自己。


    比如李狂徒囚籠裏的邊境戰場,最重要的參照物是古行雲和夏至。


    而如今古行雲和夏至就在現場。


    比如古行雲漫長人生中的屈辱和憤怒,最重要的參照物是李狂徒。


    而李狂徒在現場。


    比如帝江囚籠中的參照物,他最在乎的人,夏至,王聖宵。


    如今他們同樣也在現場。


    比如保羅囚籠中最恐懼的人。


    李天瀾同樣也在現場。


    所以囚籠無比完美的取代了現實。


    他們的傷勢來自於自己的精神,如果他們在精神囚籠中受傷,就相當於是大腦給身體發送了受傷的信號,那麽他們的身體在現實中也會受到同樣的傷勢,或者是自殘,或者是身體自我暗示下的傾向性自毀。


    如果他們在精神囚籠中放棄,接受死亡,同樣,大腦也會給身體傳達死亡指令。


    精神意誌瞬間枯竭。


    身體即便還有生機,但意識也會完全消失。


    玩弄精神,玩弄靈魂,玩弄生命。


    這本是一個極為精巧的精神迷宮,但卻因為李狂徒如今的特殊狀態而留下了巨大的破綻,如果李狂徒也沉浸入囚籠的話,秦微白想玩死他們,真的不費吹灰之力,她甚至可以不厭其煩興致勃勃的殺死他們一次又一次,給他們安排各種死亡方式。


    李狂徒雖然無意中破壞了這一切,可現場的局麵同樣已經不可逆轉。


    古行雲,帝江,保羅已經完全廝殺到了一起。


    此時他們在彼此眼中的形象根本不是現實中的隊友,而是精神囚籠中最想殺的人,不死不休的那種。


    無窮無盡的精神風暴裏,秦微白甩下了幾乎要被她完全玩壞的古行雲三人,走到了江上雨麵前。


    江上雨臉色猙獰而扭曲,身體站在原地,劇烈的顫抖著。


    秦微白輕笑著看著他,瞳孔中神采閃耀。


    兩人距離不到兩米。


    刹那之間,不知道偽裝了多久的江上雨獰笑了起來,他猛然抬起了頭,眼神陰森冰冷,一片清明,根本沒有半點受影響的模樣。


    聖皇雙重加冕。


    免疫任意精神風暴!


    江上雨在等,也在忍,哪怕古行雲三人岌岌可危,他仍舊在忍。


    他就是在等著秦微白近身。


    隻要秦微白敢接近他,幾米的距離內,就連李天瀾都救不了她,殺了秦微白,聯盟至少還有翻盤的可能性。


    所以抬起頭的瞬間,江上雨直接出手了。


    跟江上雨同時出手的是王聖宵。


    江上雨身體緊繃的瞬間王聖宵就已經察覺到了什麽,所以沒有任何猶豫,他抓住了自認為是最好的機會,配合江上雨,當江上雨對著秦微白出手的時候,王聖宵直接衝向了李天瀾。


    來不及!


    秦微白距離江上雨實在太近。


    這個距離,李天瀾根本來不及救人。


    王聖宵衝上去,哪怕隻是牽扯一秒鍾,那這件事情都算是成功。


    王聖宵動作極快。


    隻不過他的身體才前衝了一段距離,突然發現視線中已經沒有了李天瀾的身影。


    同一時間,領域的力量在江上雨手裏凝聚。


    江上雨握拳,直接砸向了秦微白。


    “當!!!”


    劇烈的轟鳴聲中,秦微白周圍的空氣似乎完全實體化,江上雨感覺自己的石頭像是突然砸在了一堵不可撼動的透明牆壁上,所有的力量在這堵牆麵前被徹底化解。


    秦微白...


    紋絲不動。


    “????”


    江上雨一臉懵逼的被自己的力量反震了出去。


    人在空中,他看著秦微白嘴角的神秘笑意,條件反射的看向了李天瀾的方向。


    但視線中他看到的卻是王聖宵。


    李天瀾呢?


    王聖宵在看秦微白。


    他沒有在秦微白和江上雨身邊發現李天瀾。


    也就是說...


    李天瀾根本沒有選擇去救秦微白。


    內心瞬間沉入穀底。


    王聖宵看向了另一側三人糾纏的戰場。


    那片戰場上,力量與劍氣瞬間轟鳴!


    古行雲,帝江,保羅三人帶著最後力量的進攻完全轟在了李天瀾身上。


    李天瀾動都不動,巨大的心跳聲中,他的氣息直接越過了巔峰。


    “砰!”


    帝江的身影直接被力量的餘波掃飛了出去。


    李天瀾根本沒打理帝江,他甚至沒打理古行雲。


    在王聖宵衝到了他原先的位置,在江上雨被秦微白震飛出去,根本沒有人能阻止他的情況下...


    李天瀾的目標是...


    保羅!


    羅斯柴爾德族長,保羅!


    內心的不安升騰到了極限,王聖宵本能的狂吼著衝了過去。


    來不及了。


    一拳!


    磅礴的力量之下,保羅的身體幾乎是瞬間被李天瀾砸成了漫天血肉碎片。


    聯盟十二人之一。


    羅斯柴爾德當代族長,巔峰無敵境高手保羅。


    退場。


    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隨著保羅的隕落,李天瀾隨手在一片血肉中抓住了一枚閃爍著幽光的戒指。


    凶兵無定驚鴻!!!


    能量全滿的無定驚鴻被身上的無情完全吸收。


    黑色的風衣陡然爆發出了一片刺眼的光芒。


    下一刻,李天瀾輕描淡寫的向前邁了一步。


    人到。


    拳到。


    殺意轟然而至。


    視線中是古行雲有些呆滯恍惚的臉龐。


    這個曾經親手推翻了李氏的敵人。


    這個占據了李氏地位的敵人。


    這個曾經如同一座大山壓在李天瀾心口的敵人。


    古行雲的臉龐清晰而狼狽。


    隨即變成了崩碎的血肉,變成了一片虛無。


    還是一拳。


    超越了巔峰無敵境的古行雲直接在這一拳之下被砸的粉身碎骨。


    聯盟十二人之一。


    昆侖城城主,古行雲。


    退場。


    又或者說...


    是屬於古氏的曆史。


    落幕。


    ...


    (嘖,古行雲死了,有點可惜,起碼刪了古行雲百分之九十的戲份,好慘一男的,這章算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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