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瀾的茫然是貨真價實的。


    他的思維變得無比混亂。


    眼前看到的世界似乎在不斷的發生著重疊。


    內心那種壓抑壓迫的感覺還清晰的存留著,並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逐漸的淡化。


    世界真的很窄。


    窄的幾乎讓人窒息。


    這種所謂的窄並不是相對意義上的廣闊與否,而是來自於視角的感知。


    李天瀾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剛才那一瞬間的感受。


    那種荒謬,震撼,讓人狂喜又讓人恐懼的視角似乎隻是出現了一瞬間又突然消失,如果不是茶幾上這枚手指和手槍以及血液的話,李天瀾甚至認為剛才的一瞬是幻覺。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他甚至已經無法明確說出那一瞬間的感覺。


    就在那不到半秒鍾,又或者不到一秒鍾的時間裏……


    世界,重疊了。


    確切地說,並不能說是重疊。


    但李天瀾根本無法用其他詞匯來形容那一幕。


    他的眼睛看到了很多,無窮多,茫茫多的立體畫麵。


    每一幅畫麵都是眼前這個世界,是這間別墅,是這片莊園。


    但卻又不止是他看到的這些。


    他沒有辦法形容。


    他看到了不止是他眼睛可以看到的東西。


    就在剛剛,秦微白坐在他身邊,東城無敵在他麵前。


    當世界重疊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正對著他的東城無敵,同時也看到了東城無敵的後背,看到了東城無敵的左右側麵。


    所有的一切,海量的信息,無窮無盡的細節。


    整個世界似乎以最完整的姿態徹底的呈現在了李天瀾麵前。


    他可以看到房間內每一個不同方向的人的每一個位置,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們體內的內髒,骨骼,血管。


    這不是透視……


    而是一種,所有的畫麵都混雜在一起, 完全出現在李天瀾眼前。


    周圍人體的皮膚沒有遭到任何破壞,李天瀾也沒有所謂的透視功能,那樣的視角中,他們本人依舊是存在的,但他們體內所有的器官同時也連同他們的身體一起存在著,無數的畫麵徹底的並列到了一起。


    並不隻是人。


    沙發,牆壁,電視……


    那一瞬間出現在李天瀾麵前的不止是電視的屏幕,電視屏幕後方的電視背部,電視內部的零件與電視屏幕同時存在著,他看到的也不止是眼前的牆壁,同樣看到了牆壁之外的莊園。


    視線接觸到的一切都在以最立體的方式展現出來。


    跟透視完全不同,那是最直觀的視角變化。


    整個莊園都變成了立體圖像,一幅幅畫麵將無數的立體圖像徹底串聯到了一起,最終變成了一副恢弘而怪異到了極致的畫麵。


    在這幅畫麵之中,李天瀾看到了對準了主別墅的那把手槍。


    很遠,但又很近。


    那似乎是兩道身影,但卻無比模糊。


    李天瀾看不到他們的臉龐,可他們的形象,在李天瀾眼中,前後左右,同樣是立體的。


    兩個人就像是兩幅最標準的立體圖像。


    他們的身體,他們體內的各個器官,大腦,心髒,血管,全部都整齊的並列在了圖像之中。


    李天瀾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畫麵,視線中的畫麵變成了海量的信息衝擊著他的意誌,他有些錯愕,本能的反應,就是隨隨便便的伸出手。


    然後他就坐在別墅的沙發上,將不知道多遠外的手槍和那根手指一起拿了過來。


    這種感覺無法形容。


    因為在他看到的圖像裏,對方的手指確實是在握著槍。


    但無數並列並且呈現出成千上萬的細節畫麵中,有一副立體圖案上,手指和手槍是單獨存在的。


    也就是說,那根手指,那把手槍是單獨的畫麵, 並沒有跟其他手指相連。


    這隻是一個極為細微的細節。


    李天瀾也本能的利用了這個細節。


    所以他伸手,拿槍,順便把手指也拿了下來。


    是拿。


    輕輕鬆鬆的拿,他沒有任何掰斷手指的感覺,手指和手槍就像是單獨放置在那副畫麵的單獨物品,他隻是簡簡單單的拿了過來。


    稍微冷靜一下,那副模糊的畫麵再次從記憶裏變得清晰。


    李天瀾有些恍惚。


    因為在他看到那兩個模糊的身影的時候,看到的並不隻是手槍和手指。


    在兩人身邊,他們的心髒,大腦,所有的要害全部出現在不同的立體畫麵中。


    那種感覺,跟看到手槍和手指的感覺完全一致。


    換句話說,李天瀾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肯定,如果他沒有去拿手槍,而是去拿心髒的話……


    他會直接將對方的心髒從對方的身體中直接拿出來。


    探囊取物。


    對方失去了心髒,但身體上甚至連任何傷口都不會留下。


    李天瀾有些戰栗,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這意味著如果他可以長期擁有那種視野,在那種光怪陸離的視野中,他可以隨意的拿走任何東西。


    是拿!


    比如一棟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


    當所有細節都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可以輕易的找到最薄弱的地點,隻是拿走一根鋼筋,整個大樓都會瞬間崩塌。


    再比如……


    殺人。


    殺?


    沒有這個概念了。


    在他的視野範圍內,即便是相隔千萬裏,隔著視頻,隔著屏幕,隻要他的視野可以看到,對方的一切都會出現在他的麵前。


    政要,富豪,甚至是所謂的天驕……


    隻要讓自己看到,自己隻需要一伸手,甚至不需要用力,就可以直接拿走對方的大腦或者心髒。


    這樣的視角 ,這樣的能力,如同真正的神明!


    大腦開始輕微的抽搐著,壓抑的感覺不斷持續。


    李天瀾的臉色有些難看,下意識的揉了揉額頭。


    剛才那一瞬間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甚至大到了他都無法承受的地步,如果是一個正常人突然接受到了那些訊息,整個人的精神也許都會完全崩潰。


    而最讓他不適應的,還是那種反差感。


    剛才的那種神奇視角隻是持續了不到一秒鍾的時間。


    可是當視角回轉,他看到的一切卻都變得無比壓抑。


    就像是突然看到了真實世界,哪怕隻有一秒鍾,但再次回到虛幻裏,看什麽都有些不舒服。


    但現在他的視角,才是正常人的視角。


    正常人的視角是什麽樣子的?


    那就是看任何人,任何物體,能夠看到的,永遠都隻是正對著自己視線的一個麵。


    正常視角不可能透過眼前的一麵去看到物體的背麵,更不可能看到一個真正的立體。


    當東城無敵在他麵前正對著他的時候,他能看到的隻有對方的正麵,無論如何都看不到東城無敵的背麵。


    可剛才那一秒鍾的時間裏,他視線裏的東城無敵,卻是絕對立體,絕對全麵,伴隨著成千上萬個細節同時展現在了李天瀾麵前。


    李天瀾用力揉著額頭,甚至閉上了眼睛。


    一道劍氣從他身邊陡然釋放出來,劍氣變成了圓環,迅速衝出了別墅,眨眼間覆蓋了整片莊園。


    記憶中那兩道身影存在的地方已經是空無一物。


    李天瀾下意識的想追,但身體動了一下之後,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麽。


    距離!


    他竟然忽略掉了距離。


    以他的速度,這段距離或許並不算遠,但也不是一點距離都沒有。


    而他下意識的想要去追的時候,竟然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這同樣是視角變換形成的錯亂感。


    他看著茶幾上的手槍和手指,沉默了很長時間。


    剛才那種如同神明般的感覺並沒有消失,反而愈發清晰起來。


    李天瀾再次可以肯定,那並不是自己的錯覺。


    在那樣的視角下。


    所謂的距離,是存在的,但也是不存在的。


    那種視角之下,李天瀾坐在幽州,如果有人在星國,在歐陸,在天南,甚至在極地,在任何一個角落跟李天瀾視頻,隻要有人出現在視頻裏,那麽無論相隔多遠,李天瀾隻需要輕輕伸手,就可以隨意拿走對方的大腦或者心髒。


    如果這還不算神明,更進一步,如果李天瀾突然擁有了遠超現在的力量的時候,當他的視角無限拉遠,當整個星球都處在他的視角中的時候,他是不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摧毀一顆星球?


    這個問題暫時根本無法驗證。


    但在這樣的視角下,殺人,已經不需要驗證。


    這種無法形容的視角中,距離,是真實存在的。


    而跟距離同時真實存在的,則是方向。


    無數個立體組成的無數畫麵,所謂的方向已經不止是單純的前後左右。


    而是有了無數的,成千個,上萬個,數十萬,數百萬甚至更多更多的方向。


    這些方向,在正常人的視角中是不存在的。


    但在那樣的視角中卻無比的清晰。


    同樣的距離下,某一個方向或許會讓兩點之間的距離無限拉遠,猶如天涯海角。


    而換一個方向,本來無限遠的距離就會瞬間拉近,近到咫尺之間。


    所以李天瀾突然開始思考。


    當無數的方向完全並列在他麵前的時候,所謂的距離,兩點之間的距離,無數的點之間的無數的距離,可以很遠,又可以很近。


    那麽……


    所謂的世界,他們現如今生活著的地方,到底又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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