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間似乎下降到了冰點。


    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餐桌上僵持的氣息。


    李天瀾端著水杯,若有所思的敲打著,表情平淡如水,一言不發。


    司徒滄月微微低著頭,同樣一言不發。


    清風流雲似乎有些緊張,坐在那一動不動,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


    幽夢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歎息城肯定願意接受李天瀾的命令。


    而東島內部隨著北海決戰的推進肯定也會變得空虛。


    歎息城,蜀山。


    在如今的黑暗世界,在高端武力方麵,兩者結合拿出來的陣容幾乎不會弱於任何一個全盛時期的超級勢力。


    中洲隱神,涅槃劍主。


    兩位無敵境。


    清風,流雲,幻影劍主,陰陽劍主。


    四位半步無敵境。


    這樣的陣容無論放在什麽時候都足夠誇張,也有了掀翻整個東島達到李天瀾要求的能力。


    可問題是,司徒滄月不想去東島。


    不是因為東島本身。


    不是因為疾風禦劍流和無極宮。


    而是因為天都煉獄。


    兩年來雖然實力一直在轉移,但在東島仍舊有著不小影響力的天都煉獄。


    因為天都煉獄的李狂徒。


    或者還有其他人。


    氣氛越來越壓抑。


    清風勉強笑了笑,張了張嘴,他想說什麽。


    李天瀾掃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平和從容,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清澈。


    但清風卻一下失去了開口的勇氣,低頭不語。


    他看得懂李天瀾的眼神。


    如此的平靜,如此的堅決。


    他想要的,隻是一個答案。


    不需要什麽理由。


    “去東島……”


    司徒滄月終於開口。


    她的臉龐有些蒼白,笑容也有些勉強,但聲音卻依舊柔和:“你想做到什麽程度?”


    李天瀾手指敲擊著手裏的水杯。


    安安靜靜,漫不經心。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淡淡的聲音中,他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個沒有絲毫餘地的答案。


    司徒滄月的身體微微震動了下,低沉道:“包括……”


    “什麽都不包括。”


    李天瀾打斷了她的話,輕聲道:“我隻是想要我想要的東西,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什麽都不包括的意思,就是什麽都包括。


    他想要的是東島。


    所以東島的一切,對於李天瀾而言沒有區別。


    無極宮,疾風禦劍流,天都煉獄……


    所有的黑暗勢力。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司徒滄月突然站了起來。


    她看了李天瀾一眼。


    李天瀾抬頭看著她,眼神清澈而柔和。


    “你跟我來。”


    司徒滄月突然開口,走出了餐廳。


    她靜靜的走在前麵,下了樓,出了門口。


    眼前依舊是一成不變的風雪,茫茫無際。


    司徒滄月靜靜的走著,她的精神有些恍惚。


    李天瀾跟在她身邊,沉默而淡然。


    風雪吹動了他身上輕若無物的黑色風衣,長長的衣擺輕在風雪中輕輕浮動著,繁複而密集的金色花紋在風衣的變化中組合成了一片又一片神秘至極的圖案。


    李天瀾身形筆直,透著一種鋒利至極的威嚴。


    “如果我拒絕呢……”


    司徒滄月突然低聲道。


    李天瀾似乎沒有意外,隻是點了點頭:“我可以理解。”


    “如果我拒絕呢?”


    司徒滄月再次問了一句,語氣幽幽。


    “那蜀山會自己去,聖徒帶隊。”


    李天瀾說道。


    司徒滄月笑了笑,腳步不停,再一次重複道:“如果我拒絕呢?”


    李天瀾沉默了一會,輕笑起來,重複了自己的第一句答案。


    “我可以理解。”


    他說道。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司徒滄月笑了起來。


    “怎麽會?”


    李天瀾啞然失笑:“我尊重阿姨的選擇,歎息城如果拒絕,我下山就是了,沒有逆我者亡,歎息城永遠都是東皇宮的朋友,你們不在此列。”


    他不可能忘記歎息城為他做的一切,所以他的理解是真的理解,他不介意司徒滄月拒絕他的要求,隻不過會遺憾,如果他今日離開歎息城,無功而返的話,那麽似乎就注定了歎息城走到了一條跟東皇宮截然相反的道路上。


    “他們也不在此列。”


    司徒滄月的聲音低落。


    李天瀾含笑看著司徒滄月,輕聲道:“是嗎?”


    “不是嗎?”


    司徒滄月眼神銳利的看著李天瀾。


    李天瀾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我沒有考慮過這些,這也不是我應該考慮的,爺爺去世之前,把李氏交給了我,不同的人眼裏,或許有不同的答案,但在我眼裏,李氏,是我的李氏,我不接受背叛。”


    “那不是背叛!”


    司徒滄月的聲音有些激動。


    “那是你的答案。”


    李天瀾輕聲道:“在我眼裏,就是背叛。”


    包括李狂徒。


    包括站在李狂徒身邊的李氏老人。


    很多人……


    背叛。


    他們在李天瀾眼裏就是背叛。


    李天瀾在他們眼中或許同樣也是背叛。


    彼此彼此。


    “我可以接受不一樣的理念,就像是現在的歎息城,阿姨,你幫不幫我,我都不會怪你,但我不會接受背叛。”


    他看著司徒滄月,輕聲道:“我來這裏,隻是想確認一件事情。”


    司徒滄月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李天瀾的聲音變得有些清冷:“天隕殿,到底是誰的天隕殿?”


    許多年前,李氏崩塌之後,李鴻河放棄了表麵上的一切凝聚了李氏絕大多數的力量,在漫長的蟄伏中讓李氏完成了涅槃。


    李氏無數的老人離開了李氏的囚籠,離開了中洲,形成了一個新的組織。


    那是天都煉獄的雛形。


    或者說,是新的李氏。


    是李鴻河計劃留給李天瀾的天都煉獄,計劃留給李天瀾的全新李氏。


    森羅殿,長生殿,不死殿成了天都煉獄最主要的作戰力量,也是天都煉獄威懾各方勢力的強大武裝。


    但這不是完整的天都煉獄。


    完整的天都煉獄有五個組成部門。


    森羅,長生,不死,天羅,天隕。


    天羅負責情報。


    天隕是藏在暗中的刀。


    殺人的刀。


    這把刀對外還有另外一個稱呼:中洲歎息城。


    歎息城一直都是天都煉獄最重要的組成部門,也是李氏的重要組成部門。


    李天瀾認為李氏是自己的李氏。


    但天隕,到底是自己的天隕,還是李狂徒的天隕?


    風雪之中,司徒滄月的臉色愈發蒼白。


    李天瀾的問題讓她再也沒有絲毫可以回避的餘地。


    歎息城可以是純粹的歎息城。


    可以是李天瀾手中的天隕。


    李天瀾都不會介意。


    但如果她選擇了李狂徒,那就是東皇宮的敵人。


    她不想跟李天瀾為敵,不想脫離李氏,那就要去東島。


    以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姿態掀翻東島的一切。


    掀翻無極宮,疾風禦劍流,天都煉獄的一切。


    將屬於天都煉獄的東西全部打碎,變成屬於李天瀾的東西。


    這等於是跟李狂徒為敵。


    李狂徒是她的男人。


    曾經是。


    但也是她這一生唯一有過親密接觸的男人。


    “你會殺了他。”


    司徒滄月低垂眼眉,輕聲道。


    李天瀾知道他指的是誰,沉默了很長時間,他想到了李鴻河。


    微微搖頭,他輕聲道:“應該不會。”


    他說的是應該。


    司徒滄月同樣也想到了李鴻河。


    或許直到現在,李狂徒都不明白,當初她與他的相遇,這一切都不是意外。


    而是來自於一個老人的安排。


    最開始的安排。


    司徒滄月笑了起來。


    她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微微低著頭,她低聲道:“歎息城會去東島。”


    頓了頓,她給出了最明確的答案:“天隕殿,會去東島。”


    李天瀾默默的看著他。


    他的眼神不再是看一個長輩,而是無比清醒的,理智的在看屬於自己的勢力版圖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的領袖。


    他會給她最大的信任,也會給她最莊重的承諾。


    李天瀾點了點頭,他的聲音震動著風雪:“朕的王朝中,有你的位置。”


    “是的。”


    司徒滄月低著頭,聲音傷感,有些恍惚,但卻無比清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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